“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非要寻短见才行。”黑木扶着额头说,“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就是因为解决不了,走投无路,才会自杀吧。去了天堂,远离喧嚣,还不用和比鬼还恐怖的人类打交道,不是一件美差吗?”
“谁要上天堂还是要下地狱都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堆麻烦的烂摊子。不仅要帮他们收尸,面对崩溃的家属,还要照顾他们的情绪,和他们说上几百遍‘死者不能复生’,他们还不是要指责我们没能保护好公民?刑警是为了抓犯人才工作,不是代替葬仪社当清洁工。打两份工的打工仔都有两份薪水,我们却只有一份,不觉得很可怜吗?”
“喂喂,这是一个刑警应该说的话吗?说死人坏话可是会遭天谴的哦。”
“那就请她支付给我收尸费吧。那样我不仅会闭嘴,还会帮她选一间干净又明亮的停尸房。”
“说这种话的你真是应该下地狱。”
“你这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黑木拍了拍久保田的肩膀,“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你放心,在地狱里,我们照样还能见面。”
“哈哈,稍微有点期待了呢。”
如果是新来的,大概会对这两人的糟糕对话感到大为观止,转而对日本警察的未来发展感到无比担忧。但今天派来现场的鉴识官们都是跟着久保田混了有一段时间的,最少的也有三年,因此早就对他和黑木的对话失去了所有震惊性,就算久保田在这讲出他今晚要和黑木去情人酒店开房的话,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顶多也就感慨一句“终于要来真的了么”(?)。
“不好意思,打扰了。”是技术官来收尸了,黑木和久保田连忙退到边上。
“直接拉去关东监察医务院吧,这具尸体还要做进一步的验尸。”黑木对他们吩咐道,“还有,别忘了提醒石桥老头,要给她做酒精分析和药物检测。”
黑木提到的石桥是在关东监察医务院工作的监察医,是位工龄足足有三十年的老法医,经他手出来的尸检报告具有权威性。因此黑木他们一般都是找他给死者做解剖,只有当石桥他们这边实在忙不过来时,才会送去大学医学部给那边的法医接手。
“明白了。”
两名年轻的技术官将水城弥依的尸体抬上担架,盖上银色的隔热布,然后运出了房间。一时间,不大的起居室里空出了一些位置,但几个大男人站在这儿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即使窗户密闭,室内不通风,黑木也还是感觉有些发冷。他看向安装在墙上的空调。这个季节不开暖气,真是有够冷的。
虽然窗户和门锁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但门没上锁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恰好门没锁,牛奶工也不可能进门,发现她的尸体。得多没有防盗意识才会不锁门?
万一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呢?真凶在杀死她后,慌忙之中,来不及制造一个由内反锁的密室,这也正常。
这个想法一浮出来,就让黑木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空气似乎变得更冷了。还是四处走走,让身子暖和起来吧。
他朝厨房走去。起居室和厨房是连在一块的,没走几步就到了。
厨房里有一口平底锅,一台电饭煲,一台电磁炉,一台上下式的两门冰箱,流理台上则有刀具,西式餐具和一个挂架。可见水城不是黑木这样的靠泡面和速食食品为生的人。
黑木站在流理台前观察着这个挂架。把杯子倒挂在这个挂架上可以沥水,刷有白色油漆的铁钩子一共有四个,左右各两个。钩子上挂着一个马克杯。他取下马克杯,摸了摸杯子的内壁,是干燥的,水城昨晚应该没有用过。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是杯子的数量问题吗?水城家里只有一个马克杯和一个酒杯。马克杯只有一个就算了,一个人用不成问题。可万一有朋友到访,只有一个酒杯,岂不是不够用吗?
不对,如果是爱喝酒的人,肯定会备有至少两个酒杯。不可能只有一个。那么,剩余的酒杯去哪了?
最重要的是酒。久保田暗示那杯酒中可能含毒,意味着水城很有可能是喝了那杯酒后死去的。如果把氰化钾混在酒里喝下去,没过多久就会毒发身亡。
剩余的氰化钾可能已经不在了,但那瓶酒肯定还在什么地方。
黑木先是看了橱柜,里面只有一袋小麦粉和酵母粉,还有一卷保鲜膜,显然和酒没有关系。再打开冰箱看,里面基本是蔬菜、鸡蛋之类的食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倒是有两罐啤酒。
难道喝了啤酒?黑木取出一罐啤酒,倒了一些在纸杯里。很明显,这个颜色和那个酒杯里的液体颜色不一样。水城弥依昨晚喝的并不是冰箱里的啤酒。那么,她喝的酒究竟是从哪来的?
他又来到垃圾桶前,弯下腰查看垃圾桶。里面没有酒瓶子,只有一张被揉成一团的收据。他捡起那张收据,打开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又在翻垃圾桶呀。”黑木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是久保田。
“我在找水城生前喝的那瓶酒。”黑木站起身,把装有半杯啤酒的纸杯和那瓶刚开的啤酒拿给久保田看,“冰箱里只有这种啤酒,颜色和那杯酒完全对不上号,所以她生前喝的肯定不是啤酒。但这里也没发现有其他酒,她喝的那杯酒到底是从哪来的?”
“酒瓶子事先扔掉了吧。”
“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黑木指着空荡荡的垃圾桶说。
“那就是,她自杀前有扔过垃圾。”
“客厅里的垃圾桶里也有垃圾啊,我看还不少呢。为什么不一块拿去扔了?”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久保田挠了挠头。
“我总觉得,她不是自杀……”黑木看向起居室的沙发,“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酒杯。昨晚应该有人来过她家,带走了另一个酒杯。”
“那么,要往他杀的方向来侦查吗?”久保田笑嘻嘻地看着黑木,黑木低着头,没有回答。
“久保田先生,勘察已经完成了。”部下古川走过来向他汇报,“要走了吗?”
“好,走吧。”久保田看了眼黑木,微笑道,“那我们晚点在署里见。”
“滚吧,死基佬。”
“真无情〒▽〒。”
……那个表情是什么鬼?
这时,藤原完成了对女房东的问讯,回来向负责人黑木报告。“房东太太名叫内山虹穗,今年65岁。这套公寓是她和他丈夫内山先生名下的房产。据她说,水城小姐是三个月前搬来这里住的,她一次性缴清了半年的房租。”
也就是说,这一整座公寓大楼都是内山家的,这对老夫妇还真有钱……
“水城的房租一个月是多少?”
“15万。”
是黑木每个月支付的房租的两倍半。
“半年房租,那就快接近100万了啊。她一个人付的?”
“嗯,用一个信封装的,里面有好几叠福泽谕吉,她亲自交给内山太太的。”
“出手还真阔绰……”
一次性就付了半年房租,看来水城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像水城这样的女性,手头上会有这么多钱吗?如果不是借贷或通过第三方取钱,那么水城的储蓄应该还是挺可观的,不是黑木这种月光族能想象得了的事。
“内山太太知道水城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好像是设计师。具体是什么类型的设计师,她不记得了。因为房租是一次性交完的,加上内山太太和她丈夫又不住在这儿,所以内山太太也只是在三个月前见了一次水城小姐,对她的事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么……既然是设计师,那么应该有在公司上班才是。先找出她的工作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