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期末

成绩出来了，高兴的是章漠，不高兴的也是她。

因为前者是章奕的成绩，后者是她的。

章奕理所当然的考了全市第一，秋明霞高兴的恨不得在家门口办流水席，路上的狗都要知道她儿子究竟有多优秀。

要不是老章拦着，定的三层楼的酒店都要按不住秋女士那颗炫耀的心。

秋明霞其实生的很好看，不然也生不出章奕和章漠，可岁月在她脸上生出刻薄和尖锐，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分外不好接近。

在得知章奕成绩之后，她脸上的皮肉都舒展开来，笑得分外心满意足，周身都洋溢着慈和的光，漂亮的连章漠都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下。

她笑盈盈的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连通知远在南方的弟弟时，都少了几分尖刻，虽然还是少不了高高在上的炫耀，但比起往常如临大敌时的愤怒，已经时难得的平和。

章漠听章奕提起过，这个舅舅曾经和姥爷因为结婚的事闹翻，除了把孩子送到乡下，一次都没有再回去过，连姥爷去世，都只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勉强回去了一次，还跟秋明霞为了争房子争得脸红脖子粗。

章奕说，姥爷从来只喜欢舅舅，妈妈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那个从未谋面过的舅妈，更是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主，后来姐弟彻底闹翻，舅妈功不可没。

秋明霞一个人跑到连城，一个人结婚，生生靠自己买了房子，车子，把自己活成没有娘家的女人，这些年的风雨，未尝不是她尖锐性格的来源。

章奕的优秀，像给秋明霞打了一剂强心针，让她能够稍微放缓对这个世界的敌视，家里的氛围事从未有过的其乐融融。

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气氛里，章漠的期末考试像水落在了水里，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全年级除去体育生和艺术生，将将五百人，她考四百名。

像有一个巴掌糊到脸上，章漠想起章差点就满分的卷子，再看看自己，羞耻感溢满全身，连晚上的家长会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这么笨的人，怎么能是章奕的妹妹呢。

恍惚的回到家，章漠下意识的想掩盖住什么，起码不要扫兴吧，章奕明明都那么优秀了。

她怎么可能瞒得过章奕。

章漠把卷子铺在桌子上，头埋的很低，像犯了什么大罪。

章奕不在乎章漠考了多少分，只要有他在一天，章漠就不用担心未来的事，可是章漠在乎，小姑娘有难以启齿的自尊心。

所以他只是抚上她颤抖的背，“哥哥给你补课好不好，漠漠最相信我了对不对？”

他胳膊长，随手一捞就把小姑娘圈在怀里，小姑娘生的瘦，却是难得的好身材，夏天的校服薄的透光，章奕的手指划过章漠的蝴蝶骨和勒的很紧的胸衣，思绪不由自主的开始涣散。

章漠带着泪看他，轻轻点头，眼睛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她像雏鸟一样依恋着他，全然不知道他在抱着怎样可耻的心思，章奕突然有些兴奋，他的手摁在妹妹的后脑勺上，像是个深吻。

如果所有的老师都像章奕一样的话，没有人会不愿意学习的，章漠深信这一点。

男孩子有很凌厉的眉眼，像天光乍冷的剑，可偏生神情温柔的让人心颤，雾白的雪、夏日的雨，是每每梦回都忘不了的俗世荒唐。

她承认她是花痴，她永远折服章奕唇边的潋滟花朵。

晚上的家长会照例是章奕去开，他现在是学校的红人，连班主任都特意把他请上台，章漠躲在后门，眼神半点都离不开章奕。

两人隔着满教室的人，遥遥对望，只一眼，就让女孩心尖发颤，她蹲下身，那些成绩和未来，统统都被抛之脑后。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开完家长会已经很晚了，章奕习惯性的拉着她的手，用很慢的速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话，就好像此时此刻，就已经别无所求。

真奇怪，每次和他拉手，都有种私奔般的悲伤感。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却多得出奇，两人不知不觉的十指相扣，路很窄，铺的也不是很整齐，随处可见翘起来的砖石和泥泞的土。

章漠却觉得安定，连时间都变得粘稠而缓慢，是不需要谁来教，就能铭记于心的珍惜二字。

“你带我走吧。”

章漠说话很轻，像自己都不抱什么期望似的。

“随便什么地方都好。”

章奕很久没有开口，晚上的风汹涌的刮过来，把星星吹散了一地。

“好呀。”

她笑得很满足，像已经见到了这一天一样。

考砸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就是个废物又能怎么样呢，她还年轻不是吗，她还有无数无数未来的可能，她总会追到章奕身边，像以往无数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