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二）

聊完了之后，陈悠出了咖啡厅，看了眼手机，顾程欣发的只有几条消息，看起来并没有暴露。

　　陈悠这么想着，给顾程欣打了电话，丝毫没有注意还站在她旁边的CA。

　　“喂？”陈悠和她说好一阵关于CA的话题后，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模样道：“啊，我想起来了。其实我昨天好像和你说错了，我和CA是今天约的来着，我已经来日本谈完啦。”

　　陈悠只是带着些许俏皮的笑声，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CA被她那个腔调听得起鸡皮疙瘩，眼神发冷，眯眼看她，不过陈悠没看见。

　　“诶——怎么不早说嘛！害人家准备这么久。”顾程欣有些难过，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陈悠听到她那样，心情难免有些觉得愉悦：“对不起嘛。这样，我找CA要个签名，就当作补偿你好不好？”

　　顾程欣嘟嘴，道：“我不管，我要来日本，姐姐就在那边等我！”然后单方面挂断了。

　　陈悠愣住了，随即脸黑下来，心平气和地深呼吸，一扭头，看见抱胸看着她的CA，睁大眼睛。

　　“你和别人说话一直都是那种语气？”CA皱眉，略长的碎发让他的额前留下一片阴影。

　　“跟您没关系，您只要想着写曲就行了，十二首曲子还等着您呢。”陈悠笑道。

　　陈悠知道他这个人写歌一点也不勤快，限定时间还让他发挥不出实力，已经有了他什么时候写完配乐游戏什么时候出的觉悟了。

　　CA平淡问道：“为什么要选我？”

　　陈悠别过眼，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觉得，CA先生写的歌很好，感觉很有共鸣。”但是没想到实际上是这么让她方寸大乱的人。

　　“把你的剧本和剧情发给我看，我回去写。”

　　陈悠愣了一下，心里感叹自己果然是慌乱了，这件事都忘了，于是道：“那我们加一下line吧，我发给你，讲一下大概故事。”

　　“哦。”

　　两人互加一下line后便各走各边，陈悠头也没回。要是她回头的话，就会被一直站在那死死盯着她的CA起鸡皮疙瘩。

　　他总是在不想被人发觉的时候完美掩饰自己的气息，而在想要的时候毫不保留的让那个人注意。之后知道这一点的陈悠不由得脊背发寒。

　　陈悠坐了几个小时出租车，前脚刚踏进酒店房门，后脚就接到了顾程欣的消息：“我快上机了，记得来接我哦。”

　　陈悠：……煞笔玩意。

　　她就只稍微睡了半小时，一醒来就看见CA讨要故事内容。陈悠感觉自己快心衰力竭，给CA打了语音通话，往机场那边赶。

　　陈悠到机场的时候，又是过了三个小时，大致故事和设定讲清楚了，陈悠也把自己买的矿泉水喝完了，“这就是主线。”

　　“嗯，很棒。要是能火绝对爆款，你倾向是文字冒险，那你是要以女性向为主？”

　　“大概算是。我打算加一点RPG元素。”陈悠不想再坐着了，就站着看着面前的牌匾，“增加一些解密之类的，更有可玩性。”

　　“想法不错，记得把完整剧本发给我。”CA只是这么道，“我挺喜欢你的剧情，想来文笔也不会差到哪去，让我看看你完整的故事。”

　　陈悠没想到自己的剧情会这么得到他的青睐，让一个别扭的人都这么直球。

　　她愣了一会，不由自主地笑道：“别人一听我设定就头昏，我给您讲的都还是我小说设定里面的用词，您能听懂就太好了。”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只是你说的太像谜语一样罢了。不过也能看出来，你是先想的剧情再想设定做补充。”

　　陈悠默了默，没想到这个他都看得出来，“是。”

　　CA“嗯”了一声，“挺好，现在的小说都是贴合大众口味写同质化剧情，你这种还真少见，有种为自己爱好而努力的感觉。”

　　陈悠不知道说什么了。

　　为自己的爱好……陈悠抬头。这样就算是为自己吗？

　　“不管你在想什么。”CA只是继续道：“希望你不要现在就想着去死。”

　　陈悠说不出话了。

　　“这个世界上你还会遇到很多的事情，或许你的人生转折会在今天，也或许在明天，又或者早已筹谋已久。你现在还年轻，能一个人做成一个游戏，你成功了就是天才。就算爆冷，也可以被尊称……那什么，冷门神作，会吸引更多的人去接触你。

　　“最起码活个一两年再看看，确认自己真的遇不到什么人之后再说。”

　　这还是陈悠第一次听CA说这么多话。陈悠听不出来他是什么语气，更无法透过话筒看到他的脸。但是却因为这段话，如死潭的心里产生了些许波澜。

　　“我知道了。我会去想想的，谢谢您。”陈悠垂眸摩挲自己的手指。

　　“最起码别在我写完曲子之前就死了。”

　　CA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陈悠缓缓闭上眼睛。

　　她也曾被说不要去死，都是因为自己还对对方有用。因为她还要弹钢琴，要做出成绩，要传宗接代，要赡养父母，想和她一直做朋友……

　　第一次还是因为这种原因喊她不要死。

　　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感觉不到任何正面情绪。

　　与任何人的闹僵，谈崩，离别，她也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绝交。但她也不曾忘记每个和她曾经交好的那些人。

　　她被骗，被背刺，所以很清楚的知道，所谓的幸福到最后也会变成痛苦，再怎么珍贵的友谊到最后也会因为背叛而变得实打实在的刻苦铭心。

　　陈悠不会拒绝别人，她就不去拒绝。只要有人要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有人想要找她哭诉，她会当听友，做一个知心人，但是她其实并不愿意，也根本没听进去别人在说什么。

　　有人想要和她做朋友，她会笑着把对方当作是最好的朋友对待，并且一直使用自己的那套话术：“我最近都没有人陪我聊天，一直独来独往的，所以不太会说话。”

　　有人想要和她交往，她会答应，会答应约会，但是不会答应接吻，不会答应开房。有些人奔着她漂亮馋她的身子，她更不会接受。

　　她从来都不会认为那些人是自己的知己，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恋人。她从头到尾只是扮演着一个角色，并且没有付出一点感情。

　　最后知道她原本想法的人，都是对方蹲在地下崩溃哭泣，陈悠站着俯视着看着那个人作为收尾。

　　就像是过于同质化的恋爱小说，谈恋爱后，再怎么鲜明的角色都会变成只有恋爱脑和无脑甜宠的剧情，令人厌烦。

　　陈悠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被触动了，却被这个毒舌却别扭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的人一针见血的戳破自己活到现在的想法。

　　陈悠就是抱着或许还会有人能够触动她的希望活到现在，或许现在就已经出现了。

　　陈悠终于露出了些许真诚的微笑。看来喜欢他的歌不是因为自己脑子出问题了，而是自己和他真的谈得来啊。

　　陈悠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看了来人，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接了电话，就听到顾程欣那朝气蓬勃的声音：“姐姐，我下机啦！你在哪——”

　　“我和你绝交，以后不要来找我了。”陈悠冷淡地说着，挂了电话就把她拉进黑名单，断了她所有社交好友联系，顿了顿，顺便也把其他所有的好友全部删了。

　　毕竟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朋友”，她被伤的遍体鳞伤过后，就再没有动过真情，自己就应该断绝这种扭曲的关系。

　　顾程欣脑内还在回转着句话，却呆滞的说不出话。

　　“……诶？”打算给陈悠加倍返还的糖果袋子从肩膀处滑落，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