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倾奇一舞

散兵是被身上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疼痛给疼醒的。

为了给正机之神供能，他的后背被博士豁开了几个口子，就连后颈都没能幸免，他在净善宫休养了好一段时日才恢复，现下那些伤口像是被人强行撕开又缝上般，疯狂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疼的蜷起身子，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算是从正机之神上那样绝望地摔下来，他都不曾这么痛过，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家伙给他下的药是怎么回事！可惜，身上剧烈难耐的疼痛不允许他思考这些问题。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能颤抖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这是？...”眼前是一副破败不堪的场景，也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破旧的窗台，窗台外漫天凋落的枫叶，他曾对着这幅景象傻傻地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在这，又该干什么，他只知道，他大概是被人遗弃了。

“他，过于脆弱了。”

“作为神之心的容器，和稻妻永恒的掌理人，都还不够格。”

他在睡梦中听到那道冰冷的声音这么说着，脑子里只有不解，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会将你永远封印在这里。”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同留下的，还有他手上那片金羽。

“借景之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散兵喃喃道，心里那份惴惴不安却已让他似掉入了冰窟，刚说完，身边的景象就像幻灯片一样，转到了下一个场景。

“真是一把好刀啊长正！太厉害了！”

“哈哈哈，还得多亏了大家的帮忙啊！不然我一个人可造不出这样的好东西！”

散兵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嗓子被人扼住了般无法呼吸，他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中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踏鞴唦的河滩边，大人们正围着长正锻造出的那把刀啧啧称奇，纷纷想要为这把刀取上一个好名字，小孩子们也不明所以地围坐在篝火旁嘻嘻哈哈笑闹着，一派和谐喜庆的场面。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般欢快热闹的景象了？记不清了，许多年来，他的大脑都被夺取神之心这个疯狂的想法占据着，他要证明自己！他要让那些愚蠢的人类付出代价！他要让所有背弃他的人好好看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踏上神坛的！他早已失去了欣赏人间烟火的兴致，更何况这样美丽的人间烟火本就与他格格不入。

“妈妈，快看！是倾奇者哥哥！倾奇者哥哥来了！！”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兴奋地喊道。

“不...”散兵僵硬地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入了人群中间，人们纷纷为他让出了位置，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少年身着一袭白色衣裙，头顶披着及腰的紫色头纱，脖子上挂着红绳穿好的金色羽毛，腰间是用紫色纱带系着的蝴蝶结，他的脸似乎因为腼腆紧张而微红，在人群中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别紧张，我相信你。”

明明人群隔的那样远，散兵还是听到了这句话，那个喜欢戴着帽子，有着一抹酒红色挑染的男人似乎就站在他眼前，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容，鼓励着他。

少年对着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终于鼓起勇气，和着音乐开始了排练多时的舞剑。

在朦胧的月光和篝火的交相辉映下，少年那不染纤尘的精致脸庞仿佛是神赐的造物，深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里，他的身体有着比普通人更优秀的柔韧度，舞步轻盈如羽毛，舞出的剑却又果断利落，看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妈妈，好美啊！我也想和倾奇者哥哥学舞剑！好不好嘛！”

“哈哈，好，以后啊就让倾奇者哥哥教你，你可要好好学呀！”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倾奇者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不自觉闭上了双眼，扬起了嘴角，那如白纸一般的少年此时此刻在心中默念着：神啊，请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吧！请让这份美好永远不要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