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沈念秋洗完了碗，就慢腾腾的移动到了池月的面前。

　　池月看着她，轻笑着询问:“又怎么啦？”

　　女孩垂下了头，很不自在的说：“我，我可以在这里长住吗？”

　　说完，她或许是觉得唐突，又立马补了一句：“我不白吃白住，家里的活儿我都可以干，我也可以去找兼职给你付房租。”

　　沈念秋注意着池月的反应，手不自觉的虚握了起来。

　　“好呀，可以长住哦。”池月将沈念秋拉到身边坐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不用付房租，家里的活儿也不用你干。我还有一家书店，半年没开张了，你可以帮我干那里的活，每个月我会给你算3000块钱的工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其中的一千可以算作你在这个家里每个月的开销。也就是说你每个月能有两千元的工资拿。这样怎么样？”

　　“这样怎么行，我吃你的，住你的，还拿你的钱。这样不行的，我不会拿这钱的。”沈念秋少见的露出一丝慌乱。

　　“你就当你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兼职呗，而且，我这算雇童工，怎么能不给钱呢？”池月继续说道。

　　“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既然想在我这儿长住，那就听我的。”池月的语气终于带上了强硬的味道，温和中又透露着些许不容拒绝，“你，现在，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咱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好好儿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池月说完，就去准备洗漱用品了，一点回话的机会都没给沈念秋留。

　　沈念秋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阵心酸。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赖上你的啊。

　　沈念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池月已经过来了。

　　“念秋小朋友，你看这套白熊的睡衣怎么样？我还有一套兔子的，你想要哪一套呢？”池月举着两套毛绒绒的，可可爱爱的睡衣凑到了沈念秋的身边。

　　我可以不选吗……沈念秋望着这丙套一看就不适合她的睡衣，在丢脸和要脸的边缘徘徊。

　　丢脸就丢脸吧，迎着池月期待的目光，她选择了妥协。

　　沈念秋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了白熊的那套睡衣。

　　“明明兔子更可爱嘛。”池月似是有些失望，嘴里嘟囔着，“不过白熊也很可爱的，白熊就白熊吧！”

　　“洗漱用品我放在浴室了，你快去洗吧！”池月将抱着睡衣的女孩推进了浴室，还贴心的带上了门。但在人家正要脱衣服的时候，她又突然把门推开：“有浴缸哦，也可以泡澡的！”

　　“知，知道了！”沈念秋一惊，脸腾的就红起来了。

　　池月告知完后，向女孩和善的笑了一下才关上浴室门。

　　她边走向客厅，心里边想，爱脸红的小朋友呀，真是可爱呢。

　　沈念秋慢慢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她看着镜子里体无完肤的自己，又看了看那几乎纯白的睡衣。

　　我真的可以穿吗？我不会弄脏它吗？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一直流淌到脚下，它洗涤过身上每一处伤口。

　　实际上，沈念秋身上的都是瘀伤，倒没有什么不能碰水的地方。而现在，也只是看着吓人，没有刚挨打的时候那么痛。

　　而这些伤口好了以后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处理起来也很简单，抹点活血化瘀的药就行。

　　沈念秋挤了一些沐浴露。她将沐浴露细细的揉搓开来，将揉出来的泡沫往自己身上擦，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她将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擦了一遍，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

　　沐浴露的香味不是很浓，是一种很淡的花香，但具体是什么花，沈念秋说不上来，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浴室的主人对这种香味似乎很执着，洗发露，护发素都是这个味道的。现在，连浴室里那个女孩也是这个味道的了。

　　沈念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蒸腾的暖气，抱着自己的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见她出来了，池月赶忙给她递了一条毛巾，“快把头发擦擦，脏衣服的话，你先那儿，我待会儿用洗衣机洗。”

　　“嗯。”

　　“我去拿吹风机，给你把头发吹一吹，顶着湿头发睡的话，明天头会疼的。”池月站起身走向了卧室，去之前，她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说：“哦，对了，客房我没打扫出来，你今晚得跟我睡。”说完也不等女孩反应，自顾自的去拿吹风机了。

　　沈念秋长这么大，还只和自己的妈妈一起睡过觉。这样的经历，真的算是人生第一次了。

　　沈念秋想和池月说她可以睡客厅的，但估计她只会说:‘怎么能让你睡客厅呢？睡感冒了怎么办？冻着怎么办？你就别想那么多啦，听我的吧。’

　　想到这里，沈念秋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擦着自己的头发。

　　池月过来时看到她这乖巧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

　　池月坐在沈念秋的身边，她打开了电吹风，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女孩的头发。

　　女孩儿的头发估计很久没有剪了，乌黑的头发在池月手中打着卷儿，然后铺洒到沙发上。

　　女孩的头发很软，吹干了之后摸起来毛茸茸的。

　　其实细看女孩的五官，她长得并不可爱，倒是有些冷淡疏离。

　　女孩儿脸型偏小，因为营养不良和身上的伤，看起来格外瘦削苍白。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薄薄的唇瓣轻抿着。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地板，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月边帮她吹头发边问她：“喜欢茉莉香吗？”

　　女孩儿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什么？”

　　“沐浴露，好几年前我朋友推荐给我的，用久了就习惯了，一直到现在都在这个。”池月耐心回答着她的问题。

　　“喜欢，很好闻。”沈念秋点了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话说，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啦？”池月突然问起了女孩的年龄，她一直觉得这孩子估计没成年，但究竟有几岁，她看不出来。

　　“我不小，我十七了。”沈念秋闷闷的答道。

　　“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我继父打的。”

　　池月沉默了一下，她又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没有了，我妈妈不在了，我报了警，把继父送去了警局，还不知道他会判几年。”

　　“那里只能算一个房子。”

　　女孩回答的含糊不清，但池月能感觉到，她有些事没有说。

　　她关掉了吹风机，摸了摸女孩的头，轻声告诉她；“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回答她的是女孩沉默的背影。

　　池月将沈念秋牵到卧室，让她躺到床上，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蹲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沈念秋，她温和的哄着：“睡吧，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沈念秋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她嗯了一声，算是当做自己知道了。

　　池月又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沈念秋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今晚是个美梦呢。

　　洗完澡的池月，看着熟睡的沈念秋，嘴角挂上了浅淡的笑意。

　　她关了灯，轻轻的躺到床上，对着身边人的耳边小声的说：“晚安，小秋，今晚愿你好梦。”

　　寂静的夜晚，只能听到窗外的寒风呼啸。

　　雪还在慢慢的下着，外面依旧很冷，但是房间里很温暖，温暖到，想在里面一睡不起。

　　再黑的夜，也终将会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