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断裂,雪夜起舞,刀剑相向,黑发的少年蓦然收刀,退后一步,抽另一柄刀而出,双刀流的起式宛如烈火,势如破竹。
蓝色的发带被砍断,连带着几根发丝一起飘落,黑发洒落,少年微微蹙眉,一双宛如寒冰的蓝眸微微眯起,展露几分不耐。
不能恋战了,还不知千鹤安危。
他抽刀回鞘,灵巧地跃上高墙,如同灵敏的猫,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的掩盖之中。
赶来支援的人微微蹙眉,一双碧绿的眸眯起,“人呢?”
“队长……他太强了,我们打不过,不过对方似乎无意纠缠……也根本追不上他。”那个队员战战兢兢地回答,“不过他好像是个哑巴,一声都没出。”
“哑巴?”冲田总司微微蹙眉,思索这人的身份,“黑发蓝眸……怎么好像听说过……”
他脑中灵光一闪,“那家最近突然出名的医馆的医师!趁他现在还没来得及逃走,追!”不过他好像不是哑巴……听说只是惜字如金?噢
夜晚的医馆早已闭了门,黑木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川鹤”二字被牌匾旁吊起来的小油灯照亮,灯里的火焰摇摇晃晃,连带着字都不甚清晰。
门推不开,无疑是从里面闩上了,敲门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看病的。
“先包围整座医馆。”冲田总司命令道,队员立刻散开,包围住医馆。
“报告!这边有扇后门,只不过是从外面锁住了。”一个队员急匆匆地从后面跑来。
“从外面锁住了?难道人没回医馆?”冲田总司眉头紧锁,发现紧挨着医馆的巷子里有堆杂物,正好能翻墙进到后院里。
他翻上墙的那一刻却发现这座院子不小,几乎可以说是七弯八绕,处处精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宅院。
带着队员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却发现都没有人。
他的目光扫到了最后的一间主卧房,一手放在刀柄上戒备起来,一手要去拉开房门。
出乎意料地是房门很轻松地就被打开了,里面仍旧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连被褥都整整齐齐,也没有任何关于“尊王攘夷”的东西,只有一堆破旧的医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坐在房顶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身后长发披散,如同暗夜里出没的精灵,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望向远方,终究还是倦了这样的游戏。
少年的嗓音沙哑低沉,在深夜里像是催命符咒,“大半夜的,是哪位扰人清梦?”
冲田总司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瞬间就判断了说话的人的位置,走出房门,抽出刀,戒备地看向房顶。
果不其然,房顶上的人身形模糊,看起来是少年模样,黑色长发被夜风扬起,他一条腿半缩,两柄佩刀被搁置在身旁,隔着不近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少年的漫不经心和慵懒。
像只困倦的黑猫。
少年指尖夹着一根细木棍样的东西,随手便扔向了他,冲田总司侧身躲过,也看清了那根东西不过是串糖葫芦的木棍,并无玄机,但是在回头的一瞬间,他看见,那根木棍深深刺入了走廊的廊柱上。
他不由得心惊,却见少年抓起佩刀,跳下房顶,轻巧地落在他面前。
“北川千羽。”少年轻声道,“我的名字。”他们之间有一段身高差,他微微仰面看他,一双蓝眸里并无任何恶意,反而像是清澈明亮的星河,那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眼尾微微上挑,勾人的很,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面容不知为何更显几分娇柔的女相,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冲田总司摸不着头脑,他说,“放我妹妹回家,我随你们处置。”
“你妹妹?”他有些不解,他并没有见过和这个少年长得像的女性。
“雪村千鹤。”他捂住嘴,眉头紧蹙,咳的剧烈,嗓音更加沙哑,“她被你们关起来了,不是吗?”
“……”冲田总司微微蹙眉,软禁千鹤这件事只有干部才知道,绝对不能让下层知道屯所里知道有女性,太坏规矩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得先请你回趟屯所。”
“……”北川千羽沉默了一瞬,“纸笔。”
“什么?”他有些疑惑,“你要纸笔干什么?”
北川千羽不说话,拽住他袖子,大有不给他纸笔他就不松手的模样,仰着一张脸紧紧地盯着他,不知为何冲田总司竟从那双眼里读出了几分委屈。
“……”他记得刚才在他卧室里有看到纸笔,只不过卧室乱成那样……想起来他们翻之前整洁得堪比斋藤一的标准的房间不禁有几分心虚,还是带他去取了纸笔。
果不其然,他看到一片杂乱的模样后脸色瞬间就不好了,恶狠狠地瞪了冲田总司一眼,拿到纸笔后,握着毛笔的手都是颤抖的,字和牌匾上的字如出一辙。
他写道,“我的嗓子以前受过伤,不能多说话,否则很难恢复,我可以和你们回屯所,但是必须让我见到我妹妹。”
他把纸直接塞给冲田总司,顺带冲他翻了个白眼。
冲田总司不禁感到有点好笑,却见他已经开始找东西,一边找一边不知道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北川千羽在一堆狼藉里终于把变若水的配方扒拉了出来,英文的字母堆了满纸,她也毫不客气地当着冲田总司的面直接撕了个粉碎,扬出门外,于雪花融为一片。
她想了想,嗓音沙哑,“我累了,想睡觉,什么时候走?”
“……”冲田总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迫切被抓走的。
不过……之前翻的时候有不小心翻到女性的衣物和用品,还以为他和小千鹤都是女扮男装,现在倒是打消了,应该都只是小千鹤的。
因为那个声音,即使损伤了,也不该那么贴近男性,更何况他本人便不是被称为“天才医师”的吗?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的一个小伤病?
即使会口技,也没有哪个女孩会想把自己的声音弄的那么沙哑。
带着他回到屯所后去找土方副长讲了关于这个少年的事情,强迫着昏昏欲睡,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的少年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写下来,期间冲田总司感觉北川千羽的眼神能在他身上剜好几个洞出来了。
他和副长谈论关于他的事情时,本想等到北川千羽的一个回答,却发现他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很困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出刀杀人,还是打算将他绳之以法,正打算将他叫醒时,门外有人敲门,“局长,副长,将军送来了加急信。”
他们心中一惊,连麦忙开门,将信拆开,象征着幕府将军的亲印盖在信纸上,信中大意是说,川鹤医馆医师北川千羽是他远亲,初来京城,托他们多加关照。
事情一时间变得棘手起来。
“先让他找一间房间睡觉吧。”即使是土方岁三也看不下去了,毕竟也是,如果按他所说,那他就是大半夜紧急送药却被仇人追了一路,被迫出刀不慎杀人,被新选组巡夜的队员发现,又打了一架,逃走后又绕了一圈送药后回家发现家里仿佛进贼了,这种情况换谁谁都累。
冲田总司恶劣地靠近他,却惊醒了他,那双冰凉的蓝眸瞬间和他的眼睛对上,察觉到不是敌人之后,他就又闭上了眼。
他坏心思地戳了戳他的脸,“喂喂,我说,你可不能在这里过夜。”
北川千羽睁开了眼,微微偏头,仿佛是在问他,那自己在哪里睡。
冲田总司笑眯眯地搭上北川千羽的肩头,“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睡怎么样?”
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他用手肘撞了腹部。
北川千羽脸上写满了“介意”两个字。
“啊呀呀,看来千羽酱很乐意嘛。”冲田总司半强迫地把北川千羽拽走了,少年人一脸茫然,用力扒住门框,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被推在榻榻米上的前一秒她还是很困的,结果冲田总司这个迷惑的动作她瞬间就清醒了,怒气冲冲地质问,“你干什么?”
“睡觉啊,小千羽不是很困了吗?”他笑眯眯地说,“既然都是男子,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吧?”
北川千羽:……
太有什么了。
她现在真就是王八搬家。
不过就只是同床共枕而已嘛,她一个新时代的人有什么无所谓的,反正她警觉性高,他要是敢动手动脚,她敢保证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在他眼里自己也只是男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乖乖地平躺下闭眼准备睡觉。
“你还真打算一起睡啊?”冲田总司发笑。
北川千羽气得想要给他一拳,“不是你说的都是男的没问题吗?你到底睡不睡,我要困死了!”
“睡睡睡,当然睡,不过逗小千羽真是有趣。”他笑嘻嘻地说,又重新打了地铺,“看在千羽刚来,我就睡这边吧。”
“不过你今年看起来还很小,多大了?家以前也是住江户吗?”
北川千羽深吸一口气,直接捂住了他的嘴,“闭嘴,睡觉,别吵。”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听到幕府将军的信时大致明白了些,应该是信中的内容让他们放弃了对自己的审讯和刑罚,否则自己应该会被处死,既然没死,就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睡一觉恢复体力,她快困死了。
在周围都安静下来之后北川千羽很快就睡着了,冲田总司侧过身看着在黑暗里有些模糊的他的侧脸,目光微冷。
那双眼,真是特殊,仿佛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像是纯粹易碎的昂贵宝石,又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却带着能令人深陷的漩涡,抓住他袖子时的模样还是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像见到糖果玩具的幼孩。
那是世界最为纯净的鸢尾之色,像是缓缓流淌的镜流。
那是皓月都为之赞叹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