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压海棠（二）

也不知道是曌君轶往两个心照不宣，还是海棠重衣两人不由自主，四个人分成两对，各自散去了。

　　不过，赵海棠和刘重衣一块儿吃吃喝喝，校园内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是我不讲义气，只是谈恋爱的事儿就跟胡老师说的一样，我也没法儿帮你啊。”重衣搅了搅杯里的椰奶，“别拉拉着脸了，显得眼睛更小了。”

“我……”海棠一口气瞬间哽在脖子里，“其实我也不是为这个……唉……”他从刚才就一直默默观察和他相处了半年的女孩儿，他和她一样，真正的新朋旧友，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个，重衣更是唯一一个和他关系这么好的异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缘法，可他一直都很珍视这份情谊。

　　他是执着于大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为重衣没有帮他美言就真的跟她置气。就像她说的，本来这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怎么会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迁怒重衣呢？

　　赵海棠看着她素面朝天的小脸和高中生一样的穿搭，忽然莫名觉得更加烦躁。

　　他哗啦一开折扇，呼呼地扇起来：“有些公子哥儿就是专对女生的长相穿着挑挑拣拣，一个一个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封建大男子主义倒学得滚瓜烂熟，也不先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刘重衣怔了怔。

　　原来他在为自己生气么？

　　“好啦，你别气了，我不是好好儿的嘛。”她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放得多柔缓。

“我就是觉得膈应，”他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吐出一大口气来，“当年我……”重衣的眼珠在斜照的晨曦中变成了亮晶晶的琥珀色，赵海棠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被黏住了，闷热难耐，又拉扯不开，着实不大痛快。

　　“怎么了？”她无辜地眨巴眼。

　　“没啥，小屁孩儿时候的事儿了。”他收住扇子，嘬了两口冰可乐，可惜上蹿下跳的气泡并没有让他舒服一点，“反正以后要是还有人欺负你就找我，我侠客诗人赵海棠分分钟neng死他，让他比做古文解析题的时候还狰狞，比理解鲁迅先生文章的时候还痛苦。”说着，他还五指并拢，恨恨地做了个掐死人的动作。

　　刘重衣陡然觉得心中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爬：“行。小女子貌若无盐，以后还请赵大侠多多照顾啦。”她像模像样地抱了抱拳，俏皮的样子终于把明朗的笑意又还给了他的眉梢眼底。

　　他也回礼道：“你是无盐女，我是小汉林，彼此彼此。”

　　两个少男少女笑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不少，没多大会儿又绕回到了诸葛大力的话题上。

　　刘重衣嚼了嚼嘴里的椰果：“恕我直言啊，如果大力学姐铁了心要在那里租房跟张伟做恋爱实验，那连甘肃那儿发射的卫星都拉不回她来。”

　　“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赵海棠开始了无限畅想，“大力要住在那儿，那我也可以啊。”

　　“怎么，你也要搬到3602？”

“有何不可，古有李自成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有赵海棠舍身下榻为大力，多么美好的佳话。”

　　“……”

　　【刘重衣：一看就是大脑CPU烧坏了，伟人告诉过我们，学习李自成，那就相当于把满汉全席倒去喂猪啊！】

　　“那我岂不是要天天看你腻歪那点儿酸诗啊？”刘重衣想到那个场面就打冷颤。

　　“你不是说我文采好的么，而且我还可以保护你啊。”

　　“保护我？你确定？”她的眼神儿就像说，你把胡老师的弹一闪置于何处，“再说大家对我都挺好的，用不着你保护。”

　　“怎么用不着？我一看那个张伟就不像个好人，表面上衣冠楚楚像个卖保险的，实际上——也差不多。”

　　“诶诶诶，你看你还不是一样，看人只看表面，虽然现在张律师是你的情敌，也不能看在他一天到晚卖保……呸什么卖保险……”

　　此时，3602的张伟人在家中坐，喷嚏连天打。

　　“你也替他说话？”赵海棠马上蔫儿得像盘被万人唾弃的黄花菜。

　　“不是我替他说话，是事实胜于雄辩，海棠，这个世界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很少很少，即便你是赵氏重工的公子也明白，不说整个上海，上海之外的地方更多的也是重工企业的工人而不是顶层的CEO，如果没有这些劳心劳力的人，你敢说你家的企业还能开得蒸蒸日上吗？”

　　说话间他发现两人的距离，已足够他看见她的毛孔。

　　她没有画眼线，没有擦口红。

　　重衣其实跟他一样，骨子里有一份执拗，一份浪漫，但是和他的随心所欲不同，她会把所有的浪漫都倾注到音乐剧的舞台上，她好好保养皮肤是为了音乐剧，化妆打扮是为了音乐剧，当初一人来到上海求学，也都是为了音乐剧。她到底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他可能都没有想过。

　　比一般女孩子粗壮的肌肉是她作为音乐剧演员努力过的证明，戏外的人却会对她的努力指指点点，轻视嘲笑，甚至讲出乱七八糟的荤笑话，就因为她不满足他们的所谓审美。

　　如果那天他没看见，她会怎么样？在这之前，她还有没有因为节俭因为身材受过冷嘲热讽？

赵海棠，你又有什么脸面说出前几天的那些话来伤她！

　　“对不起……”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刘重衣被他郑重而沉重的口吻骇到了。

　　这么半晌才回话，这人八成又在瞎想吧。

　　“赵海棠，你别……”

　　“所以我决定，快刀斩乱麻，今天就搬到3602！”

　　“？？？”

　　怎么会有这种萎靡和振奋模式切换得这么快的人啊喂！

　　“不，那个，今天？太仓促了吧？”

　　“没关系，我昨天就已经联系了公司的法务部拟定了一份租房合同，行李想来差不多都收拾好了，我们的人办事，讲究的就是高效。”

　　重衣干巴巴笑了笑：“是够高效的哈哈哈哈……”

　　“当然，如果你想来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我也是不介意的，想买什么就说，钱，我来出。”

　　“……”看着这货帅气地亮出他黑卡的样子，她已经彻底没话说了。

　　自己说的仓促是这个意思吗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