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西洲原本是泱凝帝君的管辖地，自然手下之人也忠于泱凝帝君，琉靖这新君上位，自是难以服众。

琉靖抚阳宫中和西洲两头跑，累得眼都睁不开，平常累了，琉靖会抱着文莘，和他说说话，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无端的平静下来，但是现在，琉靖隔着咫尺，却不敢再碰文莘。

他不放心抚阳宫中的仙侍，自己却也抽不出时间照看，每每深夜看着文莘，眼里都是欲言又止。

文莘自然心疼他，却又拉不下面子，伤害就是伤害，会留下痕迹。

趁着凡间过年，琉靖拉着文莘去凡间走了走，尝了尝新酿的葡萄酒，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

于是琉靖便将内心的想法十分“含蓄”的说了出来，他抬起眼眸，期待中含着小小的畏惧。

文莘的脸让酒精浸得透着薄红，朱唇微软，听闻此言，却没有恼怒和失望，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自从那日看到琉靖不解和受伤的眼眸后，文莘便突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特别一点的朋友罢了，从始至终，琉靖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恋人的想法。

于是，他瞒着琉靖去了一次西洲，他见到成片的神兵神将跪倒，高座之上的人扶额听着臣子的禀报，那模样他既熟悉又不熟悉，他晃了晃神，侧过脸问身边提着小篮子挑菜的妖大姐，那人是谁啊？

妖大姐抖了抖菜上的水滴，小兄弟，瞧你这迷迷糊糊的样子，念书念傻了？他是我们这的新帝君，就是泱凝帝君的儿子啊。

文莘看了他良久，那人却始终没有抬起眼，只是冷冰冰的拨弄着扳指，皱眉沉思着，他眼中忽然掠过琉靖笑眯眯的看着他，碎发轻轻飞舞的模样，他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他对你们好吗？

好着呢，只是那些王侯都不喜欢他，专欺负他年轻，那些人啊……真是巴不得他死。

看着琉靖身后绽放的烟花，文莘眼里的疏冷都化成了春水，是啊，从前的殿下是他一个人的殿下，眼里的星星都是自己的光影，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是西洲的新君，站在他身后的人，要有显赫家世，要有辅助的能力，要有温柔脾性……

文莘从来不信这些，不服世俗，可如今，却向旁人低了头。

也是，他从来都看不懂自己眼里的爱意，只要他幸福，他娶谁又有什么分别。

文莘看着琉靖心满意足的睡颜，悄悄的伸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

第二日一早，琉靖将文莘送到抚阳天君宫门前，此时的结界已形同虚设。

抚阳天君的火毒愈来愈重，已不是寻常的药物可以压制，文莘执着轻扇，仔细地熬着药。

琉靖向他许诺过，除了熬药喂药，自己什么也不用做。

抚阳天君睁开眼眸，一抹绿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怔，很久之前，他听身边的仙侍开玩笑说过琉靖身边有一个小情人，天天带在身边，都不让人碰。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抚阳天君真的没有想到，能在今天见到文莘，他对文莘没有什么恶意，一向爱恨分明，事实上，他见过文莘夺魁的文章，贴在文书阁的外墙上，当时的他只是撇了一眼，记住了那娟秀中微微锋利的字。

“天君，起来吧。”

文莘搬了软椅，吹着药水，那双眼眸澄澈而赤诚。

“我有手。”抚阳天君冷冷道。

“别动，”文莘按住他：“热毒会蔓延得更快。”

抚阳天君冷着脸，机械的吞咽着，纵使他再固执，也抵不过凉凉的药水带来的舒适，喝完药后，他侧着身子犯着倦意，躺在文莘垫的软枕上，眯着眼看文莘在他眼前执卷而读。

他不懂琉靖，文莘比他年轻鲜活，比他温柔安静，比他才华横溢，只是没有他的地位与势力，为什么琉靖能黏上他？文莘对他礼貌，可礼貌中透着生疏，如果没有琉靖，也许，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这样静静的想着，他也入睡了。

不久，叶染林来探望了，她冲着传音珠说：“催催催，小殿下，我又不是你的御用医师，我是你姨呢，有你这样对长辈的吗？”

文莘听到声响，连忙起身，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静静的等着叶染林检查。

“没什么问题，不过药物只能撑一撑。”叶染林看着文莘，欲言又止。

“染林姐姐但说无妨。”

叶染林叹了口气，道：“这个样子，只能去找狗帝君了，不过就现在靖儿闹成这样，恐怕泱凝不会帮他。”

文莘眼里的错愕一点也藏不住：“泱凝帝君？他们不是……”

“是死敌没错，可是每过一千年，泱凝都会帮他压住体能的火毒。”

“我信你不会说出去，所以讲给你听一听，你也好劝靖儿。”

泛着暖意的午后，一个古老的故事犹如书卷般在文莘面前徐徐展开。

“抚阳天君年轻的时候，是爱过人的，那时候的魔族与神族没有对立，联姻也自由。”

“这么多年了，他把他的爱人藏得很好，我们只知道她叫小洛。”

小洛喜欢穿红色的衣裙，一举一动轻灵而自由，他们一起看过东南海的万花逐水流，见过天宫的晨曦，走过人间的四季，抚阳天君一点都不在乎小洛隐瞒的身世，甚至抵额许诺，要娶她为妻。

“可是，神就是神，魔就是魔，终究还是隔着血海深仇。”

不久，魔族与神族的战争开始了，愈演愈烈，尸山血海，抚阳天君踏遍了整个九洲，最后在奈何桥边寻到了她，漫天的彼岸花开得热烈，和她的血一样，红得诡谲。

抚阳天君忙向她渡灵力，却想不到一只颤抖的手，戳穿了他的心，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只曾经为他折花枝，捧明灯，悄悄的牵他的手，给他带来剧痛，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她说她是利用了他，她恨他的师父，更恨整个神族，是他们让她失去挚爱的一家，所以她甘愿成为魔族的祭品，完成任务后便灰飞烟灭。”

生命的尽头，她竟然是笑，那笑有着释怀，有着解脱，却没有爱意，她从来不会对神族动心。

种在他心脏里的蛊，她融了自己的灵魂碎片，要他生生世世，都爱不了任何人，每隔一千年便受蚀骨之痛，无方可解。

“可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嫉妒吧，”叶染林的眼眸掠过九洲盛景：“他可以有他的人生，可是她却背负着血海深仇。”

她亦是怕的吧，这样美好的男子，从始至终，都不该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