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锁清秋（11）

正午的阳光有些过于明媚，灿烂的阳光直照向那个俊朗的红衣少年。

谢轻尘紧抿着唇，酸痛感自膝盖传遍全身，但他还是保持着那个直挺挺跪立的姿势，任由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蜿蜒至下巴，最后彻底滑落到地上。

君无戏言——这是皇帝最后给他的答案。

他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

得亏他自小跟随父亲习武，又常常精于锻炼，这才勉强让他现在还能咬牙坚持下来。

若是别人在这烈阳下跪着，别说三个时辰，不消一个时辰保准晕倒过去。

其实他也没想到，他对白青涟居然会这么执着，明明只是年少时的鸿蒙一瞥，就能让他惦记了小半辈子，虽然最后才得知不过是单相思。

想到这里，他有些阴郁，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心中难以抑制的火气，或许还掺杂了些愧疚和害怕。

他居然在花园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青涟做出那种事……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谢轻尘的耳尖就不住的泛起绯红——自小他就喜欢白青涟，从未让别的异性近身过，那样的亲密接触和调戏的话，他也是第一次尝试。

好像有被讨厌了……

想到白青涟最后匆匆忙忙走开，对他一幅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谢轻尘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但是，这终究是他自己作的，倘若他没有那样唐突……

倘若他能和和气气的询问……

倘若当时在对她鸿蒙一瞥后就立马告白求陛下赐婚……

那哪还能有宁辞远的事？！

这些悔恨的想法想针一般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心上，使得他原本骄纵肆意的面孔沾染上了些许忧虑和痛楚。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肆意模样，眼中更是极快的闪过一丝暗芒和坚定。

或许我真的不配得到你的爱，但，明明是我先发现你的好，是我先看见你的。

无论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都只能留在我身边……做我一人的囚鸟。

这样的想法很容易就充斥在他的大脑，想到白青涟全身雪白的肌肤和她那清纯却又不自知的带上几分诱惑的脸，谢轻尘的脑海中不断产生了更多臆想。

太阳依旧高照，大地因为吸收了太多太阳照射的热量，温度也开始逐渐变高。

御书房内。

满头银发但不掩威严的中年人漫不经心的靠在紫禅木雕花镶金椅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摩，眯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家那个小侯爷，他走了没？”

声音虽然苍老虚弱，但还是能依稀听出以前的强硬感。

一直在帝王身边侍候着的老太监却有些犯了难，他一时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想法，不知道要不要如实回答。

伴君如伴虎，陪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真真摸清这句话了。

皇帝半天没能听到答案，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灼灼的看向太监杨华。

“说。”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坐在高位的人都这样，让人看不破。

杨太监自然知晓这是皇帝隐隐动怒的意思，他连忙跪在地上，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极快的在脑海中整理着措辞，但最终决定还是如实回答。

“谢家侯爷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中，尚未喝水和用食，甚至连他身边的小侍卫想要给他打伞，他都一把推开。”

“端端正正的跪了三个时辰。”

杨华也是有些敬佩谢轻尘的，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除非是真的太过深爱，不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

他虽然有意想帮谢轻尘说话，但一不小心对上皇上水波不兴的眼神，一下子就把要冲出口的话给憋回去了。

别人不知道皇上他还能不知道吗。

表面上皇帝虽然没有特别管过七公主，甚至就连三皇子常常欺负她，也或若未闻。

但每年送给七公主的节日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全都是圣上亲自挑选的——就算是传闻中最受宠爱的三皇子，也没有这个待遇。

毫无疑问，皇帝很在意他的这个女儿，但同时，似乎也很恨她。

但这并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只是一个太监，不必想太多。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倒是有心。”皇帝的话像是在夸奖，但又好像是嘲讽。

“你说说看，究竟是那宁家公子好还是谢家侯爷更好？”

杨太监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皇帝继续不咸不淡的开口。

“亦或者是朕的那些皇子？”

杨华连忙俯下身子，狠狠的往地上磕了几个响亮的头，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听到他不该听的话了。

亲生子女怎能相娶！这是有违纲常的！

圣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可能，其中有一方，并非圣上所出。

“起身，朕恕你无罪，不会责罚你的。”

“但说无妨，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华张了张嘴，嗓子极其干涩，好半天才硬巴巴的开口道：“奴才觉得，只要公主自己喜欢就好，这些人，无论哪个都是人中龙凤。”

无论哪个他都惹不起。

太监默默在心里加上这句话。

“也是……只要她喜欢就好。”

皇上的声音淡淡的，但是明显能让人品出一抹忧伤，似乎在透过白青涟想着谁，只是不住的喃喃自语。

“也罢，既然谢家侯爷这般情深意切，顺了他的心意也无妨。”

“虽说君无戏言，但朕也快没几个月好活了，稍微任性一下，倒也无妨。”

这些话皇帝说的极轻，但又很坚定。

杨华连忙又跪了下去，这次整个身子跪的更低了。

“去，宣朕的口谕。”皇帝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去说，好半响他才继续道：

“谢家侯爷，情真意切，朕不忍看此等功臣因此而一蹶不振，故而解除宁家公子与青涟公主之婚约，此言已出，婚约作废。”

一言说罢，杨华连忙向殿外走去，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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