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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太大,颜料甩到了旁边竹尔刚换的干净卫衣上,竹尔看着卫衣上的红点.
小脸一垮,委屈又生气,她拿起最细的勾线笔,蘸了纯净的钛白,走到画布前.
在严浩翔那个嚣张的红圈内部,极其艰难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白色心形.
虽然渺小,却异常固执.
刘宇宁哈哈笑着上前.
刘宇宁.“我来个和谐的!”
他选了安全的草绿色,在远离'战场'的空白处,画了几个标准的、毫无个性的连接环.
齐思钧.“看!和平共处!多好!”
贺峻霖看着画布上那片狼藉、冲突、胆怯与固执的微弱抵抗.
以及刘宇宁那格格不入的'和谐',眉头微蹙.
他选择了生褐色,没有去画具体的形,而是在那些冲突的痕迹之间.
用枯笔擦出大片大片的、粗糙的肌理,像干涸的土地,试图包容和承载所有的混乱.
轮到南若曦了,她看着眼前这幅充满冲突、断裂、笨拙尝试与虚浮'和谐'的画布.
沉默了很久,画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所有人都看着她.
突然,南若曦拿起一大罐稀释过的佩恩灰,毫不犹豫地泼向了画布中央!
颜料如同倾盆大雨,瞬间覆盖了陈少熙的黑叉、严浩翔的红圈.
部分草绿环,也模糊了翟潇闻的细线和竹尔的小小心脏!
竹尔“啊!”
竹尔心疼地低呼出声,陈少熙和严浩翔也愣住了.
颜料流淌,覆盖,交融.
南若曦拿起一把大刮刀,在流淌的灰色中狠狠刮过!
刮掉了表层的浮色,露出了下层未被完全覆盖的、顽强透出的斑驳色彩.
黑叉的凌厉边缘,红圈的炽热碎片,蓝线的微弱痕迹,白心的模糊轮廓.
甚至刘宇宁草绿环的一角...它们并未消失,而是在深沉灰暗的底色衬托下.
如同从废墟中挣扎而出的星火,以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震撼的方式.
重新'链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充满张力与悲剧美感的全新画面!
南若曦“有时候,链接...”
南若曦放下刮刀,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南若曦“不是温柔的连接线,不是完美的圆环。”
南若曦“它是在毁灭与覆盖之后,在共同的废墟之上,那些无法被彻底抹杀的。”
南若曦“带着伤痕的印记,彼此映照,彼此诉说,最终形成的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共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震撼无比的'毁画'与'重塑'惊呆了.
画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颜料流淌滴落的声音,录制结束,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穹顶之下巨大的空间里,只留下那幅承载了冲突、毁灭与重生的集体创作.
在灯光下散发着未干的油彩光泽和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工作人员在安静地收拾器材,陈少熙难得安静地站在自己的'群青风暴'前.
看着那狂野的笔触,第一次没有嬉皮笑脸.
严浩翔也不再咋咋呼呼,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卫衣上干涸的红色颜料点.
翟潇闻看着自己那幅最终被'治愈'的灰调画作,长长舒了口气.
竹尔则拿着手机,对着画布中央那个在灰色洪流中顽强露出一点尖尖的白色小心脏,拍了好几张特写.
桑筱姩坐在监视器回放前,反复看着南若曦泼灰、刮擦的那一段.
镜头捕捉到了每个人脸上的震惊、不解、心疼,最终化为一种被深深震撼的沉默.
她看着南若曦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侧脸,看着贺峻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理解.
看着刘宇宁那瞬间错愕后又陷入深思的表情...
南若曦“桑导。”
南若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递过来一杯热茶.
南若曦“还在复盘?”
桑筱姩接过茶,没回头.
指着屏幕上定格的、那片深沉灰暗中透出斑驳色彩的震撼画面.
桑筱姩“若曦姐,你这手...太狠了。”
桑筱姩“也...太绝了。”
桑筱姩“这不是教学,这是一次行为艺术级别的心理爆破。”
南若曦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屏幕,眼神悠远.
南若曦“画画,或者说所有真正的创作,都伴随着打破和重建。”
南若曦“他们习惯了在镜头前表演'完美',习惯了被规则定义。”
南若曦“我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艺术的魅力,恰恰在于允许'失控'。”
南若曦“允许'不完美',允许在毁灭的废墟上,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她顿了顿,看向桑筱姩紧绷的侧脸.
南若曦“阿喜,你不也一样吗?”
南若曦“用镜头去打破他们的保护壳,逼出最真实、最笨拙、也最动人的瞬间。”
桑筱姩握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画室里那些或沉思、或感动的身影.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画布上的硝烟散尽,留下的是被色彩洗礼过的、更加真实的灵魂.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第一次露出了录制以来真正放松的、带着点疲惫的笑意.
桑筱姩“是啊...疗愈。”
桑筱姩“原来被'疗愈'的,也包括我这个拿着对讲机的'暴君'。”
她看向那幅巨大的集体创作,色彩在灰暗中挣扎闪耀,如同混沌宇宙中倔强的坐标.
桑筱姩“这节目...好像有点意思了。”
穹顶之下,艺术的余韵在流淌,而属于《画语者》的故事,才刚刚铺开第一抹浓烈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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