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对不起。”元昊煜低着头,死咬着下唇,小声道。
“你恨我吧。”
外面的鞭炮声点响了,屋内司仪在说着吉祥话,来宣布典礼结束。
元昊煜抬起头看向张铭严,眼眶含着泪。衣袖下那双冰凉的手轻轻的拽了下张铭严的衣角,似是祈求谁。
张铭严沉默了一会。
没有回答。
许久,张铭严哑着嗓音道:“八年了,早就不恨了。”
宴会厅内吵吵闹闹的,二人似是异类。
几个孩童拿着气球疯跑着 从二人身边经过。
欢笑声打破了二人间沉静的气氛。
元昊煜抬手狠擦了下眼角的泪珠 似是嫌弃自己,这么大了居然还掉眼泪。
眼眶通红着,死死的盯着张铭严的双眸,道:“我下午跟你回去,我搬回去,不跑了。”元昊煜吸了吸鼻子 ,撇着嘴,又道:“你别生气了。”说罢,眼眶中又蓄满了泪。
张铭严没说话。
“严哥,你别生气了 ,我真错了。”元昊煜着急的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袖,哽咽着又道。
“我、我那天晚上,小区大门坏了,我、我……”元昊煜焦急的解释道,却被张铭严打断。
“你叫我什么?” 张铭严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内映着元昊煜那张哭的通红的俏脸,看着人儿楚楚可怜。
元昊煜愣住了 ,磕磕巴巴的道:“二、二哥哥……”不确定的答案。
张铭严神情终不再是冷淡的了。松弛了些,长叹一声,道:“走吧。”
元昊煜破涕而笑,“嗯!”
已入冬了。
却没有冬天的气息,依旧是炎炎烈日。
张铭严起初并不想把这些事说给元昊煜的,他想瞒着他一辈子。但,一看到他和陶珮二人聊的有说有笑时,心中不免增加了几分怒气与酸意。
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只因为,他爱他。爱了他八年,一辈子。
二人像吴霄等人拜别了后,来到了街边。
两人并肩走在道路上 ,路边的树已经没有了它的叶子,光秃秃一片。风儿轻轻吹过面颊,凉。
却,吹不灭二人心中热烈似火的那份爱意。
元昊煜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二人钻了进去。
上车后,元昊煜报了个地址。
一转头,就看见张铭严看着自己。
张铭严背靠在车门上,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这人,生怕他一个不留神,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张铭严的眼睛里的情感太复杂,元昊煜解读不出来。
元昊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双手交叠在一起,低着头摆弄着指头,缓缓道:“那天晚上,小区大门坏了,我从侧门走的,那里的路你也知道,要绕一圈才可以绕出去。太晚了,也冷,我就在那边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凌晨就退了房,在医院住了几天又去的附近宾馆。”
张铭严不看他了,像司机报了个地址,低沉着声音,转头看向窗外。
元昊煜也不在说话了。
一路上,二人无话。
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年头许久的面食饭馆,牌匾上落了灰,白色的字变得发黄,饭馆的门把手,也上了锈。
朝鲜冷面馆
元昊煜忽然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老师再见!”
下课铃声响了。
老师走出教室后,班级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打牌的打牌,打闹的打闹等等。只有一两个手中的笔还没停。
元昊煜皱着眉从桌肚里掏出一个抱枕,趴在上面,紧着时间想要睡会儿觉。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染上这毛病的,桌肚里没有地方放书了,就全部堆在张铭严那里。每天下课铃一响就立马趴在桌子上睡觉。
“今天先别睡,我给你写了一张数学题,你做完。”张铭严揉了揉元昊煜 的发旋,温声说道。
元昊 煜只是将脸埋进了抱枕里,没有给予回答。而后受不了闷,又抬起身将纸单拿过来,拿起笔写了下名字,扔给张铭严。
“行,奶奶昨天去超市买了一袋鸡排,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些……”张铭严弹了弹那张纸,带着笑意说道。
元昊煜猛地起身,皱着眉一把抢过张铭严手中的那张纸,拿起笔趴在抱枕上写着。
张铭严不禁的笑了下,将手中的书翻了页,继续做着题。
元昊煜写完后将那页纸甩到张铭严桌子上,冷声道:“上课别喊我。”随后,又趴了下去。
张铭严看着纸上潦草的字迹,无奈的笑了下。
上课后,班级内恢复了安静。
一个广播通知将全校老师叫去阶梯教室开会。代课老师刚离开教室,班级内立刻乱了起来。
高扬从桌肚里掏出一个纸质青蛙放在张铭严桌上。随后,那青蛙向前蹦了下,恰好蹦到那张纸上刚划下的红色笔迹之上。
“咋样?扬哥的青蛙跳的远不远!”高扬看着那青蛙跳的挺远,指着自己笑嘻嘻的说道。边说着边往后靠,两手搭在桌沿上,翘着二郎腿,活像一个黑社会老大。除去那张不着调的笑脸。
张铭严敷衍的说道:“挺远的。”而后弹了下那青蛙,接着看刚才的那道题。
高扬自知没趣,从桌肚里面掏出三块棒棒糖扔给张铭严两块儿,自己叼着一块儿棒棒糖吊儿郎当的看向纸上的题。
“严哥,你写啥呢?”高扬胳膊肘拄着桌沿看着那张纸问道:“这是你写的?错这么多!”
高扬震惊的憋着嘴摇了摇头,“啧啧”的几声,丝毫没有看出那是两个人的字迹。
张铭严放下了笔,轻叹一口气揉着眉间,缓缓道:“你煜哥写的。”
高扬震惊的嘴里的糖块都要掉了。元昊煜来所学校已经三个月了,数学成绩一开始才十几二十几分,经过张铭严三个月的辅导,已经上升到六十几了。
现在这张纸上,目测也就十几分。
高扬又看了看埋在抱枕里没有一点缝隙露出来的元昊煜 ,张着的嘴一直没合上过。
“怎么了这是?煜 哥好像……被你管的两个月都没有在课间睡觉了啊。”高扬手指弯曲着小声的问道张铭严。
“唉。”张铭严没说话,伸手揉了揉趴在桌子上装睡的人儿的发旋,道:“行了,玩你的青蛙吧。”
高扬拿起桌上的纸质青蛙,朝元昊煜抬了下头,小声道:“心情不好啊,好好哄着,马上月考了。”
张铭严听着心情愉快了不少,失笑着,“嗯”了一声。
高扬转过去后,张铭严也不在摸着人儿的头发,伸到桌底下轻轻握住元昊煜那双冰凉的手,温声道:“小煜,今天晚上奶奶不出摊了,想去跳广场舞凑个热闹,咱俩今晚去给奶奶捧个场。要是答应了你就捏几下我指头,嗯?”
元昊煜没吱声,更没动作。
张铭严一直歪着头静静的等着他的回应。
大概十分钟过去了。
张铭严的邻桌睡醒坐起来了,拿着空瓶子去接了半瓶,回来后看到二人这样,愣了下没说什么。
元昊煜抽了抽鼻子,闷声道:“二哥,我今天去不了了,晚上要去宾馆住……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张铭严笑了声,听着人儿委屈的声腔 越发觉得他像个小孩儿。
温声道:“为什么要去宾馆?”
回应张铭严的只有哽咽声。
班级内还是吵闹着的,只是有几人听到了隔壁巡逻老师的训斥声,班级内这才消停了许多。
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下课铃响了。
张铭严也没听到元昊煜的回答。
倒是高扬,从桌底下拿出篮球举在手上转了几圈,活像个猴子。
“严哥!打球去!”元昊煜被这一声惊的禁了声,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高扬才离开教室。
班级内也只剩下二人。
张铭严长舒一口气,将下巴抵在人儿的肩上,纤细的手指一点点理着少年人方才被自己拨乱的头发。
哑着嗓音轻声哄道:“小煜 ,你先坐起来让我看看,这么闷着很难受的,听话啊。”
自从储物室那次事情,张铭严也彻底的摸清了元昊煜这个人的脾性,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张铭严这么一哄,元昊煜心底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呜咽道:“二哥……呜呜呜…” “二哥在呢。”张铭严摸了摸人儿的脊梁骨,少年趴在抱枕里,这一哭好悬没憋过去,一口气顺不过来了。
元昊煜哭了一会儿,终于肯坐起身来。
张铭严从抽纸里抽出了几张纸递给元昊煜,自己捏了一角,轻的拂去人儿眼角的泪。
少年额前的刘海被汗湿的搭在额头上,眼眶通红,鼻头也变得红彤彤的,下唇被自己咬的尽是血丝,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的,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时,更是喘了又喘,一直没有缓过来。
委屈巴巴的说道:“脑袋疼。”元昊煜说完后又哭了几声,尾音拉长了,听得人心痒痒。
后桌走时窗户又没关,轻风一吹 ,月白色的窗帘尾儿在二人头顶打着转。
张铭严见人儿这副模样 方才皱着的眉此时舒展开了。
失声的笑了几声,道:“闷了那么久 ,又把眼睛哭的这样肿 ,你不疼谁疼,嗯?来 ,和二哥说说。”
张铭严不提还好,这一提,元昊煜委屈的又掉起了泪珠。
张铭严心疼又好笑的将人儿拉入怀 ,轻轻的拍着人儿的背,在少年耳边儿低声哄道:“我们小煜怎么了啊,和二哥说说,谁欺负你了?二哥帮你揍他,嗯?好不好啊。 ”
此时,落日正挂在树尖上,天边的云彩被落日余晖映的变了色。
张铭严轻的拍着人儿的背,等着人儿的回答。
元昊煜吸了吸鼻子,憋着嘴,哽咽道:“我家公司这几天出了些事情 ,爸爸每天都在公司里 ,妈妈也一直忙着工作,一周没有回来了,元奕辰也说要体验住宿生的生活 ,住校半个月了,管家爷爷也跟着爷爷去乡下休养了,婶婶上个月就回家了,她孙子出生了要回去照顾,新换的这个婶婶做饭一点也不好吃,管家我也不喜欢,他、他……”元昊煜大喘着气说了一大堆,此时却觉得张铭严怀里太闷,离张铭严远了点,但整个人还是被他圈入在怀的。
将头转向窗外,耳垂也渐渐的红了,张铭严心底好笑的笑了几声。元昊煜的眸中清澈无比 。此刻,映着天边的那一副油彩画。张铭严盯着他 ,等着人儿的下文 ,元昊煜并没注意到张铭严眼中浓浓的爱意,就连张铭严自己也不知道。
张铭严没有催他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时不时擦去人儿眼角的泪。
“他还养了一条大狗,呜呜呜……我害怕,那狗老咬我,我一进门就咬我,我说过我害怕让他牵走,他总是不听,就是仗着家里没人帮我呜呜呜……”元昊煜说着似是想到了那狗的狰狞相,身形颤抖着,哭的一抽一抽的 ,张铭严帮人儿顺着气。
待他缓过来时 ,才说话
“那这几天,你都住哪儿呢?”
“宾馆。”
“我这月零钱被我爸爸扣了一半,这段时间我回去的时候那狗老挡在门前不让我进门,我买了火腿肠给它,它也不吃只吃宠物店里面贵的要死的肠,它吃了才肯给我让路让我进门,我没钱去好宾馆了呜呜呜呜…………”元昊煜说着,哭的更狠了,身子抖着。
张铭严此时已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笑了。
只得轻的拂去人儿眼角一滴滴划下的泪。
元昊煜又窝在张铭严怀里哭了会儿 ,发泄后,张铭严将桌上的那糖撕开了包装,递给元昊煜,温声道:“今天晚上去我家住着,我让奶奶给你煮面,她在隔壁李婶子那里新学的,说是朝鲜的冷面。”
元昊煜憋着的脸此时也终于有了笑脸,接过张铭严手中的糖,含在嘴里,“嗯”了几声。
楼下又传来操场上学生们玩闹的声音。
张铭严听到高扬喊了一声:“漂亮!”应该是又进了球吧,张铭严想着。
转而,张铭严哄着人儿讲那纸上的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