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
裴长清战战兢兢的跟着钟离,只想着自己怕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耳边一声轻笑,帝君眉眼温和:“这般紧张做甚?”
裴长清欲哭无泪。
反正总归是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裴长清试图让自己死明白点:“先生,您说的那人……”
先生温温和和的笑着,仿佛在叙说一件平淡的往事:“他啊,他逝世了。”
对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长清更想哭了。
带着一丝丝微渺的希望,裴长清似乎有些抱歉道:“提及先生的伤心处,真是抱歉。”
先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说来也巧,那位故人与你的姓名都是分毫不差的,实在是巧。”
裴长清打着哈哈:“是吗,那还真是巧。”
青年看见,摩拉克斯原本琥珀色的眸子闪着金色的光芒,完全不掩饰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这下完全没有希望了……
先生领着他来到一处屋子,裴长清对这屋子格外熟悉。
往……往生堂……
帝君是打算一枪戳死自己还不用收拾后事吗……
不,帝君可能连枪都不屑用。
钟离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想多了。叹了口气,笑:“抱歉,你先在外边等候片刻,我取个物件。”
裴长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表示理解:“您去罢。”
是觉得在屋子里杀自己太脏了吗?
他很理解……
理解个屁啊快跑啊!
然后,钟离在往生堂不远处抓住了裴长清。
裴长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我突然想起来,我自己有去处,便不劳烦先生了。”
裴长清觉得自己在让帝君弄死之前,可能会被自己尴尬死。
钟离低垂着眼,看向比自己略低一些的青年,语气不明:“你刚从……那地方出来,何来的去处?”
这微妙的停顿。
果然帝君已经不想同自己装了罢。
于是帝君便看见青年朝自己扯出一个笑容,笑:“帝君知道啊……”
那笑容极不妥帖,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却是摩拉克斯极为熟悉的表情。
恍惚间竟让他以为这千年不过浮生一梦,那位青年从未离开人间。
记忆中冷冷清清的青年强迫自己顶着一张极漂亮的脸做出一个极不好看的笑容,模样滑稽又可怜。
闭眼,再睁眼,青年的装束变了。还是同一张脸,但面前的青年很容易便让人辨得,他与那位青年不同。
他的眼睛很灵动,人很容易便可以得知他的情绪如何,无论是喜怒还是哀乐,都可以很容易便让人看得见。
但摩拉克斯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不同。
那张脸无论做什么表情,眼神都是毫无波澜的。摩拉克斯教他礼数章法,教他人间喜乐,可那双眼睛终究毫无变化。
他听过有人夸奖青年沉稳有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摩拉克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并没有情绪。
连神明都不能脱离凡俗,青年却仿佛立于凡尘之外。
影造的那个人偶,都比青年像个人。
可青年,像是被天地遗弃一般。
钟离低眸看向青年,竟有一时的茫然。
青年蹲下身子,似乎绝望至极:“对不起啊。”
青年并不能看到岩王帝君的表情,但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帝君在看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醒来后不来找我们。
他听到往生堂年轻的客卿这样问。
青年呈现出一种极其防备的姿态,捂着脸,似乎很不愿意面对钟离:“我不知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一睁开眼睛就……”
再也说不下去。
终究是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不论如何,都是自己错了。
他似乎听到钟离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便听他道:“你起来。”
在裴长清的记忆里,钟离的说话风格向来温和,很少有这样命令的语气。
他茫然的抬起头,见对方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一个物件正在幽幽散发着光芒。
那是……神之眼?
钟离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闭了闭眼,尽力放缓语气:“起来罢。”
裴长清起来的时候脚下都是虚浮的,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平和的结果。
依钟离的表现,这位身躯的主人似乎和他关系很要好,自己这样……占了这具身子,竟然完好无损?
年轻人将手掌摊开,一只神之眼便躺在他的手掌心。
裴长清茫然。
冰系……?
待清醒一些,裴长清脑子终于转过来了。
为什么岩神会拿着冰系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