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

暮光对于凤染来说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如果不是他，她和上古那时候也没那么容易从芜浣手下脱身，可也是他纵容芜浣，祸害苍生。但终究还是他，把帝位传给了自己。暮光化为石龙之后，景昭就带着芜浣和那个女人消失在了三界里。如果不是晋儿，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们就藏在这归墟山里。归墟山，是景涧曾经跟她提过的地方。那时候他跟她逃离了天宫，路上下雨 正巧遇到座山，进洞躲雨时。景涧就跟她说，说他父神有处修炼之所，跟这儿很像。景涧跟她说，他父神的那座山名唤归墟。景涧那时候揽着她，跟她说：“凤染，总有一日我要带你去归墟，堂堂正正的拜见父神。”她知道，景涧重情，这次提高了 跟她叛逃，景涧就是真正站在了芜浣的对立面，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芜浣虽然是个恶人，可是对于景涧他们倒也是无可挑剔了。“那为什么是归墟山，不是 天宫啊？难不成二殿下，你是觉得小女子不配入天宫了？”她后来看故意提高了音量，打趣景涧，景涧开头还真的以为她生气了，后来看到她脸上的笑，才明白自个被骗了。景涧和她闹了一会，等她求饶，景涧才又揽着她，跟她说，“不是的，凤染，天宫对于我而言从来就不是家”看着我不解的神色，景涧笑了一下，“其实很少人知道， 我和我大哥，昭儿，我们并不是在天宫长大的。我们小的时候是在归墟山长大的，那个时候仙妖两族是真的势如水火，父神母神连来见我们都得偷偷摸摸的。后来这场战打了很久，打到两族精锐尽损，才停兵止戈。昭儿也是在那时出生的。母神生昭儿时，天宫里有人作乱。生下昭儿后，母神和阿弃姑姑不再信任天宫，就让父神带着昭儿回了归墟山。凤染你知道吗？我无比怀念归墟。那时候多好啊，凤染你不知道，那时候母神特别爱做饭，但东西又难吃，偏偏父神还不让我们几个说。母神每次一做了东西，还在厨房，阿弃姑姑就跑，我们也想跑，可每次都会让父神逮住，可是父神每次都会放水， 放昭儿走，然后逮着我们和他一起吃母神做的饭。每次阿弃姑姑还在一旁笑话我们，结果，凤染你知道吗，有次姑姑和大哥一起使坏，骗昭儿吃母神的饭，昭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凤染一向讨厌景昭，可是想到这个场景也还是忍不住笑了“然后呢？然后怎样了？”景涧看着凤染笑了，自己想起来那时也忍不住笑了，“然后？然后母神哭了一下午，姑姑就被父神 给“请去给一位仙君”绣礼物了，大哥被罚在长安树那蹲了一下午的马步，回去睡觉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凤染盯着景涧的笑，想了半天也跟着笑“那可说好了，等着这些事完了，你一定得带我去归墟山，拜访你父神”

“嗯，”景涧那时候握着我的手，特别郑重的跟我说他一定会带我上归墟山，去拜见暮光上神，然后再按照规矩，昭告四海，十里红妆的把我娶回归墟”景涧你这个骗子。站在归墟山下的时候，凤染再一次的埋怨景涧不守信用。她以往埋怨过了很多次，次次都是无疾而终，可这次，没过多久，她就能等来那个骗子了，景涧你等着吧，你回来了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凤染。

虽然归墟山被仙界的那四位仙君集体用仙力冰封，可是对于如今的凤染说，破开这个结界轻而易举。但是，凤染想自己是来拜访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可是要是拜访万一又没人呢，其实，凤染没有想到景昭会变成这个样子，一袭白衣，神色淡漠。眉眼间从前再也没了从前骄纵。如果不是凤染知道天底下能进归墟的只有景昭，她一定不会把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初那个天宫飞扬跋扈的景昭联系在一起。只有在看见她不行礼，也不问安，直截了当的就开口问她来干什么的时候，还能依稀找出点当年的影子。她跟她说，她来是为了景涧的托付。结果没想到景昭却不知好歹“景涧？他居然还有托付留给我们，我还以为他早就划清界限，弃暗投明，跟我们一刀两断，永不相见了。没想到，我这小小的归墟山什么时候竟然也比得过清池宫？值得他惦记。” “景昭，你，他是你二哥，枉费景涧如此记挂你，看来你还是跟从前一个样子，是非不分”景昭看 着凤染被气的样子，好像在她的记忆里，她和凤染她们吵架，从来都是自己被气，这好像是她头一次看见凤染被气的样子，嗯，扳回一局。景昭突然就笑了，“ 算了，真没意思，不是要进归墟吗？请吧” 凤染听着景昭的话，其实也明白，景昭跟她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气她的，天底下如果有人和她同样思恋景涧的也只有她和景阳了。

凤染和景昭走在路上，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凤染觉得尴尬的很，就想找个话题聊聊，她问景昭，还有多久能到地方，景昭跟她说，走完这些台阶就到了。“不是，我说，咱们不都是神仙吗？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 凤染这话，倒是逗笑了景昭，也成功的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我二哥没跟你说吗？” “什么？” “呵呵，归墟山上是没有办法用飞行术法的，入了归墟 山。就只能走上去” 景昭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凤染。“为什么么？”“嗯.....，这你大概得去问我母神。” “芜浣？她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

“嗯，好问题，这个问题是我们三个一直都想问的。据阿弃姑姑说，母神 的这个行为属于闲的没事，她都不稀得的搭理我母神，可是我父神稀罕啊，为了”讨母神欢心，就往归墟的禁制里加了这么一条。然后进入归墟的神仙 无论修为高低，身份地位都得老老实实的走完这一千多节台阶。而且正儿八经出入归墟的就这一条路。” 景昭说起这个规矩时也是满脸的无奈，“不过话说，你怎么会选这条路？你要是选了别的咱们也不至于要走这条路啊！”“这条路，难不成还有其他路？景涧就只跟我说了这条” 凤染也在那很无奈，她心里正暗暗的给景涧扎小人呢，景涧你回来以后等着吧。 一抬头就发现景昭的脸色变了。 “我二哥，他，他真的只跟你说了这一条路？” “嗯，怎么了”凤染满心不解的看向景昭，却发现景昭的脸色很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是所有来求见我父神母神的唯一一条路，当初我也是要准备带他来走这条路的，天地为证，昭告四海，那都不算真正完成了婚事，在我们家只有真正的带着人走完了这段路，才能把名字刻上家谱，才算两心相许。他既然告诉了你这条路，却又没告诉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我二哥他还真的是......”景昭盯着还在错愕中的凤染看，就是这么个人啊，让她二哥如此痴心，如此卑微，她到底有哪里好，二哥？算了，你既然认定了她，那妹妹也帮你一把，算是那些年你帮妹妹拦住清穆的报酬吧

“喂，你还走不走?”“走，走，一定要走”凤染闭了闭眼，把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压了回去。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被景昭给一把拉住了。“你， 干嘛，我知道你因为景涧的事，等走完这段路，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看着凤染明明眼睛都红了，却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景昭也觉得难受。“你是脑子不好使，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段路，是我们家 跟爱人走的路，你跟我走了，算怎么回事？这段路，你要走，那就等着 你男人，我二哥回来跟你一起，谁要陪你走这条路啊，我又不是我二哥个傻子。走另外一条，走了”景昭背对着凤染，走了一截之后，听见了背后凤染撕心裂肺的哭声，景昭抬手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差一点那条路就只有父神和母神走过了。但还好，还好人还在。这条路也还在，归墟也还在。

等到了山顶，景昭就进去找何弃了，留凤染在殿外自己一个人。凤染环顾四周，竟然看见了一些只有在古书里才能看见的花木。景涧跟她说的原来都是真的。景涧曾跟她说过，他母神喜爱花草。但是喜欢的大多随着神界永封而再难寻到踪迹。父神为了讨母神欢心，就让人四处去找寻花种，然后亲手种在归墟里。景涧跟她说，他们几个小的时候特别闹腾特别爱黏着母神，父神都拿我们没办法。父神有次就称母神把我们哄睡着之后，把母神从寝殿给带到了后山，用灵力催化了碧梧花海绽放。凤染，你知道吗？那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盛大的碧梧花绽放的样子，在花海里，父神跟母神说，这是他给母神的礼物，父神说凡间的女子都会在各种节日里收到爱慕之人的礼物。可是仙界冷清，没有那么多节日，阿浣我平日里又事务繁忙，所以也不能想其他仙侣那般，带你去周游三界，逍遥快活。就只能种了这碧梧来送你。阿浣，碧梧是忠贞爱重之花，我希望咱们两个就像这碧梧花一样，阿浣你懂我意思吗？”“然后呢？然后呢？怎样了”“然后，父神就把母神给抱回去了，我们 几个也正是从母神的寝殿里给搬了出来。”“哎，不对呀，景涧，你们 睡着了那你怎么看见的？”“自然是姑姑，姑姑把我们几个叫醒，让我们 一起去学习学习经验。”景涧想起那时候就忍不住笑了。他们几个人藏在树上看着他父神跟母神告白。他那时亲了亲我的额头，跟我说他从那以后就下定决心，日后也要和他父神一样为我种一片花海，生生世世都要跟我永不分离。那时候我跟他都没有想到，花海还没种好，他却要跟我死别了。想到这儿，凤染的眼眶又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打断凤染眼泪趋势的是何弃的声音。

“昭儿说，你来找我有事？”这是凤染从那次匆匆一面之后第二次再见到何弃。跟景昭完全不同，归墟三百年，磨平了景昭的性子，把她变成自己都认不出的人，可何弃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一身青衣，放荡不羁，眉目间还是那副桀骜狠戾的模样。三百年好像对她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哪怕如今仙骨被剔，神力尽损她也还是一副姿容娇艳的样子。“你，怎么会”“会什么？，哦，你说这个啊，我修魔了，所以这样喽”对于凤染的质问，何弃满不在意的说出自己修魔的事实，她自顾自的从袖子里掏出了套茶具，给凤染泡了杯茶，自己则又拿出来壶酒。“说吧，天帝陛下大驾光临，想必不是 为了问我修魔的事吧。”“我来是为了景涧，”“景涧，他怎么了？白玦的崽子不是说他活着吗？只是要养养，陛下要是嫌麻烦就直接找个地方 扔了就是。”“那日我梦见他了，他跟我说他挂念你们让我来瞧瞧你们。”“瞧过了，可以走了。”听到这儿，何弃脸上的那股笑意终究是挂不住了。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扔就叫景昭送客。凤染本来是要再说什么的，景昭就拦住了她。“别说了，凤染，这么多年二哥的事就是姑姑 心底里的一个坎。我送 你下去吧”景昭带着凤染就要往山下走。结果才走到大殿外几步路，凤染 就停下了“我不走，景涧托我的事还没办完呢，再说了我都走过你家的路了就是写在你归墟的家谱上的了，我为什么要走”凤染故意放大了音量。景昭看见凤染这个操作都懵了，但也迅速反应过了，大声说着“哎呀，都怪 二哥，他怎么就把那条路告诉你了，这下可怎么办呀，凤染你这叫无耻，二哥，你这样把咱们家的规矩放到哪去了，你还是快走吧”她俩一唱一和的，何弃在殿里都快气笑了。“滚，她自己走的路，谁告诉她的你让她 滚哪去”景昭一听就知道这事成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姑姑让你留 在归墟的条件就是你只能待在二哥的房间。可二哥房间没有他的同意，谁都进不去，归墟晚上风大夜凉，你好自为之。”凤染本来已经做好了在院子里对付的准备了，结果让景昭和她都没想到的是，凤染腰间的玉佩竟然自动飞到了景涧院子里的结界上。

“这是，赤河玉，二哥真是.....，这下好了，姑姑估计得气死了，我得去看看姑姑，你自己随便吧。有了这玩意归墟的一切权限你都跟我们一样。”

景昭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只剩凤染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玉佩。这玉佩是 那时景涧给她的缚灵锁的赔礼。原来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景涧就已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了。那时候她还特别傻的跟他说，她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才这么说的，那，那时候那个傻子得有多伤心，还有安慰她。闷嘴葫芦，大傻子景涧。凤染在那又哭又笑的，何弃在看到景涧屋子的结界变化时，闷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景昭赶过来时，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酒瓶子

“姑姑，你何必呢，再怎样她都是二哥认定的人”何弃抬手，景昭就乖顺的过去搂着何弃的腰，把自己埋在何弃怀里，就像当年无数次在天宫趴在芜浣他们怀里撒娇的样子一样。何弃摸了摸景昭的头

“昭儿，姑姑知道，姑姑只是心疼你们，你说你们跟谁学不好啊，怎么就随了你们父神，一个个的，不省心”景昭抬头想像从前一样撒娇转移话题时就看见何弃哭了。“姑姑，您，”“昭儿，你说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大哥 呢，怎么一个个的都随了你父神，死倔死倔的，你是，你二哥是，你父神 也是”，我原先以为你两是随你父神，可没想到你母神是个看似冷心冷情的，但也是个情种。你们让我怎么办''景昭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若不是她疯了一样的非得喜欢清穆，母神他们就不会去针对打压后池，如果不是二哥喜欢上了凤染，那么她就不会进入母神视线里，二哥不会左右为难，最后兵解。母神如果不是后知后觉，那么父神和她也不至于六万载的夫妻，离心离德。可是，如果时间倒流，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她也还是会喜欢那个人，二哥也还是会爱上凤染。姑姑说的没错，我和二哥就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深情和执拗“姑姑，可我们不后悔，求姑姑你成全二哥和她吧。二哥那个人最重情谊了，您是我们最后的长辈了”何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景昭，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芜浣跪在她面前，求她替她保下景涧的场面。她说这是暮光和她的骨血，他不能有事。她那时候嘴里说的是赤裸裸的欲望，其实眼睛里全是对于这个孩子的疼惜，不舍。她明明是在乎暮光的，否则有了阳儿何必在要一个涧儿。

都是帮傻子，何弃干完了壶里最后的一口酒，摇摇晃晃的扶起景昭，跟她说，带凤染去后山吧，那里有芜浣他们留给你们的东西，一人一边。顺便修封书给你哥，问他什么时候娶媳妇，以及准备你二哥的份子钱，和嫁妆。就走了，景昭问她去哪，何弃说去灵山，听经

在那纠结了纠结去了半天。最后还是景昭从外边打酒回来，撞上了，把人给带进了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