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朗读

回到公寓，他们都有些疲惫。住处没靠近马路，显得安静。站在阳台上，夜色朦胧，两三颗星星眨巴着眼睛，它们被无边的漆黑包围着。朱南槿给他端来一杯开水，玻璃杯异常干净、透亮。她说道：“这几年你的阅读与写作怎样了？是否进益了，能让我看看你近来写的文章吗？”

他不安起来，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毕业后，他先是安定生活，四处找工作，继而忙于上班，把文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的荒废也慵懒了一颗心，如今每当看到书的时候，心底一沉，后悔不迭。他多次想重拾阅读之乐趣，却已力不从心了，现在的状态是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总是因一时兴起胡乱翻阅，不能持之以恒。他再也没有办法看完一部完整的小说，哪怕这部小说语言如何诙谐，情节如何吸引人，一篇散文看完了常常不知所云，收效甚微。他的志趣发生了改变，想到此，不禁赧颜。

“这几年我耽于阅读，完全荒废了，总是瞎忙，文章更是没写了，哎，”他轻叹了一声，话里有了悔恨之情，“你呢？”

她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流露出太多责怪的意思：“我比你好些，只不过花的时间比以前少了，心绪不好的时候，也常常不得不停下来。这些年我的意志和精神在阅读中受益，并寻求一种力量支撑，才不至于使一颗受伤的心灵颓废。天赋与后天的努力才能有所成，你天资聪颖，本不该放弃的，哪怕一天坚持阅读十分钟也可以啊。一年读十本书是轻轻松松的事，无形中会比别人得到更多的东西。话说回来，长期去做一件事并不容易，看似简简单单，实则很难，首先应强迫自己，付出痛苦的代价，直至慢慢养成习惯，后面也就顺理成章了，当然这需要超越常人的毅力，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他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仔细聆听着她的话。同时他暗下决心，打算让消失殆尽的爱好重拾起来。

“诗歌很美，我们朗读几首吧？”说完她从书堆里抽出一本诗集，就像早已精心准备好了似的。以前她曾说过要用孤清的声音为他朗诵优美的诗行，他没想到竟然会是今天。她首先朗读的是雪莱的《西风颂》——她节选其中一些诗行，她的声音柔和甜蜜，语速适中，带着强烈的情感。他饶有兴致地听着，此时即便听上一百首也不厌倦。继而朗诵的是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仓央嘉错《见与不见》等，这些诗歌耳熟能详，在精神与情感上产生了共鸣，他深深感动着，忘了时空，心灵跟着诗歌的翅膀翱翔起来。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她搔首弄姿，声情并茂，每次念完一首，微笑着问他感受如何。有时她停下来喝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念下一首，后来她也念自己以前写得最为得意的一两首诗，他听得如痴如醉。

在静悄悄的夜里，这样的朗读是如此的美妙，尤其是听着她的声音，心灵受到了美的熏陶，他沉醉在诗歌的意境里，如梦似幻。看得出来，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诗。徐志摩与林徽因的爱情颇为后人议论，她很喜欢徐志摩的诗，也分享了林徽因说过的一段话：“下次再遇见喜欢的人，记得要做回朋友，不远不近的欣赏，淡淡的喜欢，不至于到最后乱了初心，败了芳华！”

她念得累了，停下来，掩上书本坐在沙发上，她要他也朗读几首。林泽勉强接受了，他显得不自信，发出的嗓音逊色多了，节奏也不对。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边念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她有些困倦。

谁也没有去注意时间，等他猛然发觉，已午夜零点了。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他停止朗读，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生怕破坏了这夜的宁静。

“哦。”她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地说：“是啊，夜深了。”

“那么，改天再见！”他正起身准备离去。

“这么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就睡在沙发上将就一个晚上吧。”她提出请求，话音有些颤抖，显得不自然。

“我？留下来？”

这个晚上，他对她的爱与欲望达到了顶峰，一颗驿动的心有着炽热的情感，亢奋得近乎疯狂的状态，爱情的火焰燃烧得很旺，很旺。他深深地吻着她，抚摸着她披肩的秀发......她没有拒绝他的爱，她熄灭的爱情又再次复燃了，他们彼此心心相印。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睡眼惺忪，她已准备好了早餐。当她坐在床边准备拉他起来的时候，他紧紧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不管你到哪里，以后我去找你，好吗？”此时，黎明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射进来，光亮喜人。

他们陷入爱情的甜蜜之中，可是，离别很快来临了。她远去的决定并没有因浓烈的爱情而改变，虽然他苦苦哀求，却也无济于事。世间种种因缘，多显庸俗平淡，而像他们这样相爱的两个人并没有真正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