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活多久

蓝曦臣继续念叨：“更加不可总是那般全然不顾，舍生忘死。无论是为了谁，你都应该先保全自己才是。这世无人是值得你为之付出生命的。一命救一命，是最愚蠢的做法。”

江厌离怔住，低声道：“若一命救数命呢？也不值得吗？”

双肩被紧紧握住，她抬头看到一双深邃眼眸，蓝曦臣严肃道：“不值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所遭遇的任何苦难都是应得的，他人不应擅自介入，乱了别人的命数，须知有些事强求不得。”

江厌离眼眸一沉，“若我非要强求呢？”

火盆里炭火一个爆响，炸出点点火星，明亮的火焰却照不清她眼底的深沉。

蓝曦臣一瞬不转的看着这双眼睛，似要从中看到隐藏在最深处的情绪，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绝让他心惊。

“阿离，难道这世上已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吗？”

江厌离掩起眼底哀伤，露出一个微笑：“有啊，有很多人！我还没和你成婚，厮守终身，还没看到阿羡和忘机的幸福，如今温氏未灭，仙门未安，我的理想尚未实现，还有很多事没做，我当然舍不得离开……”

她垂眸闭眼，胸口酸涩，在心中叹息：“我也不想死啊！可若以我之命换你们光辉灿烂的未来，也未尝不可。我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

傍晚，青蘅君夫妇回来，与涣离二人一同用了晚膳，虽以修行出岔为由解释了江厌离白发之故，但江厌离却见蓝夫人看她的脸色异常凝重，不由得心中湍湍不安，这个说法恐难以令她信服。

果不出所料，用膳过后，蓝夫人拉她到一处偏室内。

“夫人带我来此所为何事？”江厌离眉眼弯弯的看着一脸严肃的蓝夫人，心里早已想好该如何应对她的质问。

蓝夫人凝视着她的脸，沉声道：“你为何是这般油尽灯枯之相？”

江厌离一惊，她没料到蓝夫人竟是看出这点。强压下心头的惊异，故作疑惑道：“夫人，你说什么呢？厌离听不明白。”

蓝夫人轻叹息：“丫头，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她握住江厌离的肩膀，“阿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需得一五一十告诉我！”

江厌离抓紧了衣角，沉默半晌：“夫人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已时日无多。”

蓝夫人原本只是怀疑，此刻听到她亲口承认，不由呆愣当场。

“怎会如此？可有解决之法？”她顿了顿，片刻又道：“你还能.....活多久？”

江厌离望着窗外一只枯黄树叶，飘起细雪的昏暗天空，声音平静的可怕：“估摸着我是看不到明年的冬雪了。”

窗外树枝摇晃，最后一片叶子自枝头跌落，空余干枯孤寂的枝丫在寒风中无声悲鸣。

“......阿离......”蓝夫人双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良久，她才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来：“曦臣......知晓吗？”

江厌离轻轻的笑了：“我怎会让他知晓呢！他只知我因鬼道反噬而受伤白发。”

她低头轻抚手腕上的抹额，喃喃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

“什么意思？”蓝夫人问道。

江厌离转头看向她，笑容在满是泪水的脸上绽放，凄美若花开荼蘼，菡萏香销。

“待我临终之时，我会为他下忘情咒。忘了我，他就不会痛苦了。”

蓝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凄然泪下，“阿离，你怎么忍心啊？”

“我就是不忍心才如此，原本我打算与他一刀两断，可我......我委实不忍心看他难过。”她淡淡说着，语气苍凉，悲伤如同冬日里的风雪，冰冷刺骨。

蓝夫人轻抚她的发，悲叹道：“我可怜的阿离，你怎么......”

她忽然顿住，惊愕的瞪着那个从窗外离开越行越远的身影。风雪中，白衣少年衣袂抹额飞舞，身形单薄孤寂，他脚步虚浮散乱，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仅仅只是背影，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和绝望。

蓝夫人双唇轻颤，无声的唤出那人名字，曦臣......

这雪夜，在那个他们许下情定一生白头偕老誓言的碧灵湖畔，裂冰呜咽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