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戒同所了，自愿的。
清晨，大雾笼罩之中，我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回过头时，我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是他的。
他站在车外抽着烟，见我回头，便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领会，点了下头，再抬头时他已经打开车门了，在他上车之时我好像看到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来不及细看，院子内就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不待多想我就把目光收回来了。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陆忌喜欢男人。
“走吧，进去吧。”年轻人低头看着档案对我说。
我不动，只是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见我不应，年轻人抬起头来，一时间也有些呆愣，“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陆沅你看到了吗？我怕迷蒙的烟雾盖住了你的双眼，让你不能同我看到这美景。
三十多年没下过雪的A市今天下雪了，我多期待你也能看到这一幕。
少年没愣多久，回过神又是叫我，“先生，进去谈谈吧，副所长在等你。”
他走在前面，我跟着他进去。
明明时间还很早，可我好像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压抑着绝望。
拐过了几个地方，我们来到一间大门封闭的房间前面。年轻人轻轻敲了敲大门，得到应允就打开了门。
房间内一片光亮，却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副所长，他来了。”年轻人轻声说。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笑着：“洛深……先生来了啊。”
我点头。对于他知道我名字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我昨天就和他说过了。
“洛……洛先生是要送什么人来呢？”
“我自己。”
“哐啷”。副所长给我倒茶的手一顿，茶杯碰到了桌子上。
那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副所长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孩子，这玩笑不好开，我也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开玩笑。”
我知道我的话并不太可信，因为我才十九岁，长得也过于稚嫩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
副所长刚要开口，可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赶忙出去接了。
……
“你疯了？”说话的是年轻人，他的语气有些着急。
我这时候才明白，他刚才对我的敌意那么大或许是认为我要把谁送到戒同所来。
我摇头。我是认真的。
“是不是有人强迫你来的？”
我还是摇头。
“我自愿的。”
他还要说些什么，副所长就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副所长的视线扫到我身上，带着不明的意味，让我格外不舒服。
“洛深先生你真是自愿的吗？”他问。
我点头。
“你是孤儿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
听到回答，他脸上露出恍然的笑容。
“那你就签一份协议吧，这样子我们才能保证把你的病治好。”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给我。
我无言，只是默默的填了自己的名字盖了手印。看到送置人那一行，副所长说，“那里不用填了。”
做完一切，副院长让那个叫做“陆忌”的人走了，然后亲自带我去我房间。
说让我休息，实际上过不了三小时天就会大亮，我没有睡着，因为我总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
是隔壁房间传来的。
配发给我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桌子上的一些药剂和器具以外其他的东西一律和普通房间一样。
挺不错的，因为这家戒同所都是权贵之人住的，隐私做的好，而且“治病”效率也是A市乃至S州最好的。
副院长和我说，“你想出去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的病完全除去，你也就自由了。”
至于“治好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定义，他没有说。只是说简单极了。
每次抬头注视着房间内的灯光时，我总有种感觉，自己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天刚大亮就有人来叫我起床了，方式很粗暴。
洗漱完毕打开门时才发现这一行过来好像只有我和隔壁两间房。
我还没走隔壁门就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
他平静的面色让人看不出他哭过。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哭过的。
见到我，他带着些笑意看着我，“你好，我是秣屿。”
可我清楚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和怜悯。
“洛深。”
我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秩序，只知道是要“治病”，不能违规，不能出去。
没多久众人就在大厅里坐下了，有人端上了早饭。
他们都很年轻，大概都不超过二十五岁，而我隔壁屋的主人秣屿才十八。
他们沉默着，没人去动筷子。压抑的气息覆盖着整个大厅，在他们身上，我看不到一点儿生机。
这时候两个男人缓步走进客厅。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如同木偶般的人群突然有了意识。
可我却感觉这群人的意识或许早就模糊了。
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戒同所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只是它比我想象中的要灰暗、死寂。
副所长口中的简单对一些来人来说应该是简单的，但对于被送到戒同所的人来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就戒了，他们何必来这里受苦？
副所长指了指我和秣屿两个人，示意我和秣屿跟着他们出去。
秣屿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我想，也许秣屿是这么多人中最正常的一个了吧？
我们被带到了一间玻璃室里。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孩正被审讯着。
不知道怎么了，男孩突然被审讯者用电棒电击了一下，然后又挨了几巴掌。
秣屿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而副所长和另一个男人则是露出笑容。
病态且满足的笑容。
从副所长和秣屿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另一个男人就是所长。
他看着我如同在注视着一只猎物一般，疯狂偏执。
“你自愿来的？”他饶有兴趣的问。
是的，我自愿来的，一点也没有后悔。为了陆沅的清白，我来“治病”了。
即使我认为，我没有病。
所长拿出了他的手机，把今日的新闻头条给我看了。
热搜一和热搜二、热搜三都是关于陆沅的。
＃陆家大少爷喜欢男人
＃陆家大少爷亲自辟谣
＃陆少爷并不弯
我垂眸，因为还有一条是关于我的。
＃j人洛某无耻勾引陆家大少爷
没有说出我是谁，可是里面的音频确实是暴露了我的声线。
“你有什么好说的吗？”所长问我。
“没有。”
他突然俯身靠近我，低声说：“当一个替罪羊，你不委屈吗？”
我一怔，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我只是替罪羊。陆沅是弯的，可他喜欢的并不是我，至于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前天的头条热搜是＃陆沅疑似与一男子上C。
而那个男子并不是我。陆沅是陆家大少爷，位高权重，追求者无数，而我应该是追求得比较狂热的。
只不过只有陆沅知道我爱他有多狂热，因为我对他的爱从不显示在人前。
陆沅在新闻出来之后来找我了，他希望我能帮他。
他红着眼眶求我。
他求着我，让我承认当时是我用无耻手段把他骗到酒店，是我无耻追求他，他让我承认一切之后到戒同所。
“洛深，你知道我不爱你的，所以，为了不耽误你，我希望你能到戒同所接受治疗。”他哑着嗓子，说的那么情深意切。
即使知道他只是利用我，可我还是心软了，我同意了。
他要我配合他上演无耻舔狗追求陆家少爷的戏码。
他要录音，我同意了。
“洛深，你知道我背后是一整个陆家，这样子的罪行我担负不起。”他这样说。
“谢谢你。”这是他当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委屈。”我回答。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陆沅现在摆脱了一切罪名，他现在应该很好。”我在心底这样子想着。
所长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洛深先生，看来我们现在必须要展开治疗了。”
他把我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秣屿与副所长留在了原地。
我回头看秣屿，他略微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不道为什么，我轻轻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比了个口型：“没事的。”
后者愣了一下，也笑了笑。
这一切进行的都很小心，所以副所长都没有发现。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意识模糊，很难受，我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入侵了。
我喝下了所长给我配的药剂。是今天早上看到的药剂。
他和另外几个人把我强行摁住，灌进我的嘴里。
我只觉得脑子好疼啊。
所长似乎很满意我痛苦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肆起来。
“疼吗？”
我不答，他也不介意，仍然自顾自的配着药，然后撬开我的嘴，让我喝下去。
“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喜欢陆沅。”
刚开始，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后面我突然明白了。他在给我洗脑！
“你其实很恨陆沅，你恨不能让他去死，你讨厌他……”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再加上药效，不得不说，他的洗脑真的很优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子说，陆忌的影子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明显。
我不恨陆沅，我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也不知道被他洗脑了多久，我房间的门口突然被打开了，是陆忌。
他扑上来，制止所长的动作。
所长看着陆忌，眼神带着被打扰的不满。
陆忌眼神有些恍惚，“你不该这样对他，他今天才刚来，你这样子对他就是让他去死！”
所长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口，脸上仍然布满笑容。
“小忌啊，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自愿来的吧，如果不让他早点改正，你说他这辈子还有救吗？”
他蛊惑人的能力很强，陆忌也有些动摇了。
“咳咳咳……”也许是被喂药的缘故，我只觉得嗓子要坏了。
嘴里温热的液体几次都要流出来了，但都被我咽回去了。
血腥味覆盖满整个嘴……
我天生体弱，不能乱用药的，这一点除了我的家人，好像没谁懂得了。
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醒来的时候只见到秣屿坐在我身边。
“醒了，怎么样了？”他眼中满是担忧。
我摇头，想回答，脑子仍旧晕乎乎的。
“你才来第一天就被用了这么猛的药，我真的怕你会出事。”
“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的好多人都出事了……”他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与期待。
那个叫做陆忌的年轻人让我说“不爱了”，可我发现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违背不了我的心。
每一次回答之后，所长对我的处罚越来越大。
有一次，所长问我:“你还爱他吗？”
“不爱了。”回答之后我觉得好迷糊啊，不爱了吧，太累了。
所长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他用来实验的小白鼠实验成功了带来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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