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外道。”霄付雪似乎是觉得有意思,讲这四个字细细咀嚼,嗓音很轻,好像带着化不去的寒。
夏蛰深知自己嘴快,霄付雪这样的人不是最讨厌“邪魔外道”了吗,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和自己杀得相见两相厌。而且他也不一定认出来了傀儡丝。
自己还在人面前提,纯纯找死。
夏蛰咬牙:“仙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听我解释……”
霄付雪却打断了他:“你可知寰衡上仙?”
“寰、寰衡。”
夏蛰干巴巴地念了一遍,口是心非道:“下修愚钝,不知。”
不知个屁,他入魔域之前,在天界的尊号就是寰衡,这个尊号原本用的也不多,后来也没用过。都多少年了,霄付雪这货把这个尊号拉出来干嘛,鞭尸吗?
夏蛰嘴角微抽。
不能够吧。
霄付雪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开口说:“你起来吧。”
夏蛰“哦”了一声,站了起来,又跟在霄付雪身后。
霄付雪一边走,一边淡然开口:“寰衡,以前是天界的上仙,后来……入魔域,五十年前仙陨。”
夏蛰听着,心想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需要你告诉我,果然霄付雪这玩意很后悔没把自己亲手杀了吧。
“仙入魔,背叛天界,当死。”夏蛰随口。
夏蛰偏头去看春色,没注意到前面的霄付雪脚步微顿。随后传来的声音。
“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夏蛰微愣,那四肢百骸都被侵蚀的感觉好像还在上一秒,他站在原地出神,好像坠入梦魇。
痛。
“君相悦。”
夏蛰一瞬间清明,君相悦是他这具身体的名字。他抬头,看到霄付雪站在自己两步远处,问:“你在想什么。”
夏蛰扯了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寰衡上仙,后来定是不得好死。”
霄付雪薄唇微抿,定定地盯着夏蛰的脸看,半晌才落下一句:“邪祟反噬,神魂寂灭,再无重来的可能。”
一句话惊醒夏蛰。
是啊,他神魂具灭,是怎么重生回来的?况且他也没有夺舍的思虑,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
难道是献舍吗,可这小小皇城的年幼稚子,又怎么会知道连上重天都难以得知的献舍术?怕是开玩笑。
夏蛰笑了笑,回答了一句:“当是如此。”
霄付雪又看了他几秒,转身往前走,没有再和夏蛰说一句话。夏蛰也不打扰他,就这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心觉这霄付雪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动不动就不理人了。
其实以前的霄付雪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也没有如初月飞雪般冻人。
少时。
夏蛰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跟在一身雪衣的少年霄付雪身后,当时霄付雪还没有后来这么有名,只是在天界被誉为少年天才。夏蛰跟在霄付雪身边,没有人能看见,他或许是伴着霄付雪一同出生的一只灵,化形以前一直都只有霄付雪一人能看见。
所以在别人眼里,霄付雪独来独往。
与后来的玄微仙尊倒也没有什么分别。
但夏蛰觉得不是,因为少年时,有他跟在霄付雪身后,不厌其烦的打扰他。
“霄付雪,你别走这么快啊,我跟不上了。”夏蛰笑嘻嘻地背着手,在霄付雪身后蹦蹦跳跳,时不时还去踩一两脚霄付雪拖在身后的雪衣。
虽然一次也没有得逞过。
霄付雪手上捧着书,一张脸少年十足但又如同化不开的雪,冷淡的紧,听了夏蛰的话,冷淡回答:“修士之所,不想被别人发现,就不要说话。”
夏蛰撇撇嘴:“都十多年了,你见哪个人发现过我?”
霄付雪不置可否,也不再回答。
夏蛰“哼”了一声:“就你。”随后他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惊讶着叽叽喳喳,一下子就蹦跳到了霄付雪前面,抱着后脑勺,倒退着看着他走路,一边说:“我的天啊,霄若川,你不会是舍不得别人看见我吧?”
霄付雪脚步微怔。
“胡说什么。”他冰冷抛下一句,越过夏蛰。
夏蛰笑嘻嘻着追上去:“哎呀,你别不认啊,我光知道你这闷葫芦话少,不想让我见人,你说呗,我又不会抛下你。”
霄付雪瞪了他一眼。
“放心吧,若川,我们俩,和别人不一样。”墨衣少年笑着去勾雪衣少年的发丝,露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来。
唐三石一个小剧场
霄付雪小时候其实真的不需要朋友,他觉得一个人独来独往,挺好的。
但是耐不住有夏蛰这个学什么都快的“灵”。
天生就跟着他,从记忆力就有这么一个咋咋呼呼,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声音存在着。
他一直都觉得夏蛰特别烦,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很吵。很小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被呛的说不出话他就不说,冷着脸。
长大了,他进修学习,夏蛰不被人所见,自然也是一直跟着他。霄付雪有了能力,可以把夏蛰从自己身上剔出去。
可他一看到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夏蛰对着新世界新奇好奇的模样,他就不想把他松开了。
夏蛰这么喜欢热闹,如果松了桎梏,谁也拦不住他作妖。
霄付雪深知自己的闷性子。
他垂眸,午后阳光正好,他坐在那里如同松柏,阳光打过来在他身上,正好在身前盖出一片阴影,阴影里团了一个红衣少年的虚影。
夏蛰就趴在那里睡觉,只露出白皙的侧脸,娴静温柔。
虽然这个词和醒着的他沾不上边。
霄付雪那一天的功课做的很慢,总是时不时停下来看着夏蛰,静默后又自己去写,直到黄昏,夏蛰才悠悠转醒。
少年打了个哈欠,支着下巴还有点昏昏欲睡,盯着逆光的霄付雪,笑:“霄付雪,你长得真好看啊。”
霄付雪手一抖,墨迹歪了。
他又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夏蛰“略略略”着站起来就跑:“你无赖!明明是你自己写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