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

今日又是冬月廿十，我抬眼望向外头有多少来来往往的人们白了头。我时常觉得京城的雪挺美的，再美的我也不能雅俗共赏了。京城的廿十挺冷的，我身边的别春老在我耳边嚷着，“夫人，外头冷，多穿些衣裳吧。”

别春知道的，若是不留意间染上了风寒，我的身体是吃不消的。

或许

京城的百姓们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江少将的夫人染上了不治之症，大概活不过多少春秋了。我的心里也有些底了，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阿衍会不会知道？他可能不会知道的吧。

头一天，江娘又派常太医为我把脉，江娘最听不惯外头人说江府的风言风语，她知晓我病了时，也不会嫌弃我，在她身边的张姨说，江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病了时全府就她最心急。

我自己的身子我万分清楚，挺的过春夏，挺不过秋冬的。我常让常太医莫再给我把脉了，说真的将死之人何必再试图改变自己的命。

今日，常太医果然又来给我把脉了，我能看出他的眉头紧皱了，可他却换了副神态对我说

“夫人，这脉象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只需多多休养，便…”

他并没有说完却被我打断了，这些安慰我的荒唐话不听也罢

我直白了当的问着：“说吧，还剩多少时日？”

他静静地慢慢低下了头，俄而我见他眼睛泛红，眼眶里带着些水润，他似乎是哽咽了，托着他沙哑地嗓子说着。

“两三个月了。”

两三个月已经是上天对我的宽容了，我有些怪异的满意地笑着。

“两三个月够了，足够了？”

两三个月可以看到别春与长寻成婚，也可以看到阿衍带着常衡返城，也可以和阿衍一起回西域见阿娘。或许还能遇到阿哥阿姊，吃到阿娘做的桂花酥…

常太医突然跪在那冰冷的地上自责的反反复复的说着

“夫人！微臣无用，若老夫人问起，您就让老夫人怪罪我，杖打五十甚至赐死我。”

赐死常延，我是不忍心的。

他是京城最好的太医，京城上上下下的百姓得了病染了风寒甚至差点丧了命的，他们都是常太医医治的。京城街边苦命的乞丐得了命也都是常太医治的。我的病治不好也不可错怪给常太医，只能说我的命不好罢了。

“常延，快起来。”，“这病治不好，咱们就不治了。”

别春站在墙角处默不出声，但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只是要去天上当星星，何必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别春这丫头长得太快了，变得好看了。我记得我第一回遇到她的时候她坐在门外头，那日挺冷的，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冻得打颤。

我问她是哪个府上的丫鬟，她还害怕地默不作声，后来我跟那府的主子说我要买这丫头做丫鬟，那府主子果断的答应了。后来，我才从那府主子那听闻，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被二舅卖到了这里，做了丫鬟。

她本无名后来我为她取名为别春。

我希望她如春一般，也希望她平安。

别春这丫头为人处事都挺好，江娘常让我带别春一起来喝茶闲聊。江娘说，别春这丫头讨喜，以后指定有福气。

如今，别春也不小了应当嫁人做妻了，我便想着为别春找个合适的人，把别春嫁出去，免得又受苦。

这不，过些时日别春便要出嫁了，嫁的还是长寻这小子。长寻我是最信任不过的，儿时他便待我好，让别春嫁过去，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