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故乡

谢尔盖租给扎西德勒的房间非常简朴。白色的护墙很高，镶木地板擦洗的光光亮亮，绿色的墙纸上挂着铜牌画和简洁的黑色镜框。弹簧床紧贴墙壁，上面垫着高高的羽绒垫，在视线范围内能瞧见椅子和桌子，上面铺着浅绿色的桌布。

谢尔盖把早餐和字条放在扎西德勒开门就能看见的地板上，他没考虑扎西德勒压根不开门的可能。因为起床后，如果她想洗脸刷牙，就必须离开她的房间，走到右手边第三个门，那里是盥洗室，里面散发着甘香酒剂、花露水、发蜡和香水的气味。谢尔盖让她在这里用带香味的漱口剂漱口。如果想要淋浴，墙上的挂钩上也放着各种不同的新毛巾，而且谢尔盖说自己不会用这边的盥洗室和洗手间，扎西德勒可以尽管放心。

“早安，普罗科菲耶夫先生。”

“早安，小姐。”

谢尔盖自然地回了一句，但当他看到扎西德勒端着的盘中的食物一口没动时，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可是很久没自己下厨了。

（馋馋你们，嘻嘻）

“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啊，小朋友，你没打算饿死吧？”

“当然。”扎西德勒回答的很快，“我不打算饿死自己，但我已经受到您的很多帮助了。”

饿死后会消瘦、体重降低，器官萎缩，饿死者除了大脑以外，几乎所有的器官、肌肉都会有萎缩的现象。

扎西德勒体会过当饿死鬼的感受，她拒绝再体会第二遍。

用『无为转变』把胃变小是个好方法，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想减少进食，扎西德勒会把自己全部变成猫之类的小动物，一点米饭或者一块饼就能吃饱，她很感谢谢尔盖的友好，可也不能因为他的友善就不知足地享受他给她的友好。

“就是这样你才要吃饭啊，你现在手头还剩多少钱？”他问的很直白，甚至直白的不礼貌了。如果是别人，听到他的话可能愤怒的大发雷霆，觉得自己被他侮辱了。但对扎西德勒来说，这就是个单纯的、随处可见的问题。她说:

“还够一顿饭的……我的异能力能减少我对食物的需要，您不需要对我这么费心，我没有什么能给您的。”

她和谢尔盖僵持不下，最终还是谢尔盖先妥协了。

“好吧，你要怎么才肯吃掉这份早餐？”

“您有要命令我做的事情吗？”

“也就是说，只要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就能吃饭喽？你想暂时留在这里打工吗？”他说着，不等扎西德勒回答，又观察了女孩修长纤细的手指，问道:“会演奏什么乐器吗？”

“……会，不过没弹过。”扎西德勒犹豫了一下说道。

扎西德勒没碰过乐器，但是却学过。

以前在实验室里看到过钢琴之类的乐器的图片，她便要了乐谱，但是乐器的实物是不被允许拥有的，于是便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声音，进行学习。实验室的人员来了兴致，偶尔会和她说上两句贝多芬啊、肖邦啊之类的，但大多数说不到点子上，扎西德勒认为他们还没有她知道的清楚。

她可是把感兴趣的人物有关的历史全部背下来了，靠的就是电脑一般的记忆能力。

朋友，记忆宫殿听说过没？

“会演奏什么？先说好，我这里现在没有古筝、三位线之类的传统亚洲乐器，如果你弹的好，我会付给你这些天的工资并给你买离开莫斯科的机票。”谢尔盖说，“当然，前提是你先把户口问题解决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扎西德勒到他对面坐下。

“我可以先试试，不用非要是这些乐器。”她坐下后说，“钢琴、小提琴、手风琴、大提琴之类的西洋乐器，我都可以。”

“在你这个年纪，能演奏这么多种乐器的可不多见，我认识的上一个音乐天才还是我自己。” 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扎西德勒，俄语发音可真够别扭，听起来像是中国名，你来自那里吗？”

为了掩饰，他还用俄语读了几遍“扎西德勒”装作练习发音。

扎西德勒有些茫然，她沉默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她郑重的回答:“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单指诞生地的话……应该是日本横滨吧？”

故乡是意义深重的词，扎西德勒不知道横滨能否被称之为她的故乡，她对横滨的印象只来源于书里，还都是些客观的、科学的评价。

那里的人、那里的特色、那里的景点，扎西德勒通通不知道，河源琦中尉偶尔会跟她聊到横滨，但那些美好的经历、记忆，都是属于中尉的，不是她的。

要这么说的话，扎西德勒的故乡应该是实验室才对，在那里也已经被炸的连灰都不剩了，什么都没了。

其实她遇见的很多人都和她聊过家乡。宫本纱织会和她谈谈她疯狂的、被枪决的弟弟；森鸥外在讲课时会谈到位于日本西部日本海沿岸的岛根县境内的津和野，他说那里周边有些荒芜，方圆三四十公里内，几乎没有一个像样的城镇，也会说那里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树林，还有一半虽然有些稻田和小溪，但依然是人烟稀少；与谢野晶子则生于大阪府的堺市一小商人家庭，她说他的父亲是酒井一老字号点心铺骏河屋的老板，她自己有时会留在店里给父亲“打工”，她跳级上了高等女子学校，在校期间被森先生发现了异能力，然后……

他们说到这些时，看向扎西德勒眼神里带着奇异的光芒。女孩则会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仿佛人偶一样，虽然她不太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森鸥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题外话后，一句“其实我10岁那年随父迁居东京了”结束话题；与谢野晶子会继续和扎西德勒说她的父母、姐妹和哥哥，尽管他们在一次轰炸中都失去了性命。

但她没有什么能和他们分享的，她的人生一开始就充斥着训练、命令与死亡，她只是因为战争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她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关于生活的美好记忆。河源中尉平时都极力避免这些可能令她不适的话题，虽然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意识到扎西德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谢尔盖没有再多问。他的旁边放着刚收到的信件、报纸和他订的最近一期的杂志。谢尔盖在扎西德勒下来之前正要拆开信件，那是他在莫斯科认识的朋友——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来信，他是个退役老军医，现在经营着一家医院，但却经常喝酒。他总到谢尔盖的酒馆喝个痛快，一来二去，他们也算熟悉了。

谢尔盖拆开那封信，读起来:

“原谅我在通网络的新时代还用如此简朴的方式与您交流，”在一张灰色厚信纸上，虽然纸边不齐却字迹遒劲地写道，“那我现在就提醒您，上个星期日，您曾承诺要请我品鉴您新调制的酒，今天晚上，一月二十八号，我会准时光临您的酒吧……”

信的背面还附了几句一看就是孩子的字迹:

“妈妈要我告诉您，我的弟弟把您给他介绍的老师又气走了。我们为此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您还认识什么优秀的教师之类的，请务必介绍给我们，不管什么时候，多谢。”

［您忠实的朋友，米哈伊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谢尔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一招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向他讨要老师的巧妙手段的又一招，让他的长子告诉他这是他夫人的意思，目的在于给他们的小儿子找一个够资格教导他的人。

其实他和安德烈耶维奇（为了区分，文中就这么称呼陀父了）的关系并非挚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虽然曾经是军医，但他并没有什么医者的仁爱之心。然而他的妻子玛莉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还受过良好教育，他打心底尊敬这位体面崇高的女性。如果由她和她的长子开口，即便他不喜欢他们家的小儿子，也不会拒绝他们的请求，况且，介绍老师对谢尔盖来说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请求。

然而他们家的小儿子已经把他介绍的第四个老师气走了，谢尔盖立刻发觉他的难缠和不好对付，并没有其他缘由。所以事情非常明了了，想要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小儿子变得乖巧懂事，就得有个人——无论是谁管的住他才行。这个人的智商要高，知识要丰富，心理承受能力必须强到能让这个人忍受的了他才行。否则他不管再介绍多少老师无济于事，只会平添玛莉亚小姐的烦恼和愧疚。

“你的学识怎么样？”谢尔盖放下信纸。

“您指的哪方面？”扎西德勒说，“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基础学科我都非常擅长。”

“擅长到什么样的地步？”谢尔盖又问，“教导学生可以吗？”

“大学生都没问题。”

“那你吃完早饭后立刻跟我去试琴，”这么想着一些事情，谢尔盖把桌子上的早餐推向扎西德勒，“如果今晚顺利的话，你能同时得到两份待遇不错的工作……或许你喜欢会红菜汤和图拉姜饼。”

扎西德勒:我才不会被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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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完。

完蛋，好像来俄罗斯光顾着吃吃吃了。

看看看看，这才是养孩子，虽然森鸥外对妹也很不错啦。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那美丽的毛子老婆啊！！！你在动漫里吸毒了吗？？？？

与谢野晶子和森鸥外都不是横滨本地人，这里之后还会写到，比如他们的人生经历之类的……总之，有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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