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破城那一日的场景，楚澜峥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她站在凤于阁，听着城外刀兵相接发出的尖锐声音，心痛过了就只剩了麻木。澜韫不久前刚刚及笄，父皇答应了隋州的求婚，把她嫁给隋州世子，原定的七七送聘，谁知隋州苏府却送给北楼这样的一份大礼。

那天的帝京，美得艳丽，火红的夕阳殷红的雪，刺目的痛。

她的姑母安阳长公主临危进宫，欲送皇家血脉离京。

国将不国，澜峥既生于皇家，理应担皇家之责，与百姓共进退，同生死。国在人在，国亡人亡，断不离开。

一席话掷地有声，却带着浓烈的悲壮。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北楼的公主却个个聪慧异常。安阳长公主曾亲披战袍，作战沙场，铮铮铁骨丝毫不亚于男儿；就连一直是北楼禁忌的敬阳长公主都是智谋过人，只不过一身病骨，而且牵扯进宫中秘闻。

景宣帝的四个女儿从师一代鸿儒大家穆文穆老先生，文武见识皆过于常人。

北楼有句俗语，帝都倾国佳丽，宫门奇谋之才。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昌乐公主楚澜凝善画，花鸟鱼兽人物皆栩栩如生，素有“纤手素指巧天工，盈盈留处见乾坤”之说；昌平公主楚澜峥善乐，尤善琴，余音绕梁三日，百鸟为之驻足，正如“静时若处浮云山间，动便身置黄沙滔天，三弦无拨空流音，十指不见上碧霄”；昌华公主楚澜韫善舞，翩若惊鸿，矫若惊龙，有“君不见，无影身动临波步，疑似碧仙入云间”之称；昌宁公主楚澜樾善剑，灵巧精妙，步法精湛，又因年龄最小，因而素有“龙泉转世”之传，亦有“雷霆一怒惊长安，三步生莲驾云帆”之说。

城破之际，她清楚的记得年至耄耋的老人混沌的眼眸忽然落了一滴清泪。

城破，静安阁的那场大火，烈烈灼燃，染红了半边天。

一场兵变，毁了她们的国；一场大火，毁了她们的家，带走了最疼爱她们的皇太祖母，带走了她们最敬佩的姑母安阳长公主。

送她们离开前，安阳长公主的一席话她们永远都忘不了。

你们都活得太清醒，离开后别想着复仇，这样的一个国家，不值得你们用性命来殉。

是啊，她们才貌双全，天下无双，只可惜，活得太清醒。

大雪纷纷扬扬的连着下了几天，碧亭轩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不多时，房门打开，老妇急匆匆地跑出来，对正守在殿外的众位宫人贺喜道：“生了生了，贤妃娘娘生了，是个公主。”

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后，立刻四散开来，都纷纷告辞回宫禀报各自的主子。

“是个公主。”长宁殿，身披凤袍的皇后听完宫人的禀报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是个公主，奴婢听那接生婆亲口说的。”身着蓝色齐襦宫衣的女子跪伏在地，眸中闪着光。

皇后微微稳了稳心神，抬手拂过发上的九头凤钗，唇角微勾，“准备一下该送的贺礼，一会儿本宫亲自送到碧亭轩去。”

女子双手扶额碰地，“诺。”

“太皇太后，贤妃娘娘生了，是个公主。”静安阁，一旁的嬷嬷附在老人耳边轻语。

老人微微颔首，“陛下去了吗?”在得到嬷嬷的否定回答后，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宛心这孩子，就是脾气太犟，到头来，遭罪的还不是自己。扶哀家起来，把我盒匣里的白玉长命锁拿来，哀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