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二）

一开始，我跟着师父他老人家也仅只是为了混上一口饭吃：他在街边摆摊时，我便负责拾掇物什；偶尔他做法事的时候，我便替他跑跑腿，采买些朱砂香烛。这期间我渐也识了不少的字，涨了不少的知识，但归根结底，我那顽劣的性子却还是没有变。

“我说老头——”

他板起了脸：“要叫师父。”

“得了吧老头，就咱们两个人，还讲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哼，规矩不是用来讲的！”

“我知道，我知道，做给别人看的嘛。”

他瞪起了眼：“胡说！”

我笑了起来，装作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师父叹了口气，语气里平添了不少的无奈：“听好，规矩不是讲给别人听的，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规矩啊，他是用来约束你的心的！”

我是素来喜欢与他拌嘴的：“约束心灵还修什么道？老头，你莫非是要倒戈儒教，来日去扮那教书先生吗？”

他看起来更生气了：“一个人的本心本就难以探寻，若没有先人总结下的一条条规矩作为经验将心的范围划定，你何年何月才能够找到他？”

“我的心早就去‘逍遥了’，老头——”我笑道“论道行，我是不是比你高了啊！”

“你，你没有心！”他转过脸去，半张沧桑的面庞上满溢着失望。

“那也要怪你眼拙啊，老头。”我心中暗自爽快“竟然有眼无珠，找了我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徒弟。”

“叫师父！”

“好好好，师父。”

我做出了妥协，但我的心情依旧被那捉弄得逞的喜悦所填满。可在这样一片欢愉的心境中，师父的那句“你没有心”却在我不注意间悄然在我的脑海中空响。

至于我心甘情愿管师父他老人家叫师父，还要追溯到我和他外出云游的半年之后。那一天，我们走到了一处名观的山门之前。

“去拜山吧，记得报上我的名号。”

“老头，你行吗......那可是名观啊。”

“你且去试试，哪怕被人打，你不也跑的比我这个老头子快？”他斜睨了我一眼，答道。

“......”

于是乎，我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去。在说明来意以后，我竟意外地受到了礼遇。我很享受这样备受尊敬的殊荣，对这个便宜师傅渐也钦佩了起来。

入夜，掌灯。

“师父，那个......”我吞吞吐吐地凑到了他的身边，赔笑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他笑了起来：“现在知道叫师父了？下午的时候你不还一口一个老头吗？”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所以师傅你的那些本领，都是真的吗？”

“没有，都是骗人的！”他连连摆手“算的卦都是在瞎编，做的法事都是在唬人！”

相处了这么久，我当然看得出他是在说气话，当即直截了当的说道：“师父，我想学你的本事。”

“如果你所求的仅仅是名和利的话，即使不学这些，你依旧可以凭借着我的名号得到他们。”

“可那不是骗吗？”

“你不正擅长于此吗？”

我臊得满脸通红，头和声音一起低了下去：“靠骗不能一直吃饱饭，这我也是知道的，师父......”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我却没有听到师父的应答。我有些按捺不住，一抬头，视线正撞上了他欣慰的笑脸

“凡我会的，都教给你。”

“谢谢师父！”

“教你的卦辞要好好背。”

“是！”

“法事要仔细看我的每个步骤。除祟一事凶险异常，因此务必要多看多学，万万不可儿戏。”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