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二）

之后的一年半时间里，何维每天都与申云保持着联系。这段日子里，他见证着一个奇迹——那个压在申云身上几乎叫他喘不过气的数字，正一点又一点地减少着。

“今年年底，孩子我就要翻身做主人了。”一天深夜，申云发来了一张图片，那是他用来记录债务的账本。虽然账面依旧一片惨淡，但何维知道——即便是这样一番状况，仍然得来不易。

“今天没去酒吧打工？”

“没，今天拢了拢账。”申云爆了句粗口：“可算是要还完了，累死老子了。”

“那既然要结束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吗？”

屏幕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若是在六年前——高中刚毕业的时候，你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一定有很多内容要讲。但现在...哈...说起来，我早就不再对实现理想抱有奢望。我只想要过的安稳些——至少，不会在半夜被催债人的电话吵醒...”

“何维，你说，要是六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见到了现在的我，会不会很失望啊。”申云发来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错不在你。”

“错误的宿命砸中了我。”

“但你依旧战胜了它。”申云道“只这一点，就足以骄傲了。”

申云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这么长时间真的谢谢你了。”

“可实际上，我并没有能够帮到你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要是没有你，这么苦的日子，我根本熬不过来。”

这句话仅在申云的聊天框里短暂停留，而后就好像清风在湖面上撩拨起的涟漪一般，乍起乍收。湖面业已平静，可那湖底极幽深处的汹涌却依旧无人知晓。

“其实仔细想起来，我还真的有有不少事情想去完成呢。等到一切都过去以后，我也终于能够为我自己而活着了。”申云飞快的打字道。

“是啊。”

“说起想要做的事，这一年多以来，我还真的完成了一件。”

“哦？”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问过你‘怎样才能让手机自己回复消息’？”

何维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做成了？”

“马马虎虎吧。”申云道“凭我一个人肯定没法训练出来那样一个ai的，所以我换了一个方法，这办法虽然笨了点，但最后还是实现了这个构想。”

“可以呀。”何维的脸上出现了笑容“那效果怎么样？”

“还在完善，再等等吧，做好了会给你看的。”

“嗯。”

何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沉吟了片刻：“马上就要一点了。我记得...你明天还要打工的吧？”

“谁说不是呢？”

透过文字，何维也能感受到申云浓浓的怨气。

“我又像你何大少，有钱又有假期。”

何维没好气地笑骂了起来：“大少个屁，谁家少爷要跪着看人家脸色挣钱？”

“您瞧您这话说得，向我们这些人，不是连跪都没有门路吗？”申云发来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倒是和他发的这句话颇为般配。

“别贫嘴了，早点休息吧。”何维打字道“明天等你下班了，请你吃饭。”

“好啊！”申云这次回复地比哪一次都要麻利“我说何维，你还记得咱们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吗？”

“差不多...两三个月前吧。”

“错，是上一次。”

一只白色的晚安小猫伸着爪子，将这条格外欠打的消息举了起来。

晚安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