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夏岚停下脚，从口袋里摸出个创可贴，塞他手里“再小的伤也得处理，别等发炎了耽误事。”
她顿了顿，看他把创可贴胡乱往手上一粘，又补了句“我听说了，你前段时间……遇上点事？”
耿继辉的脚步顿了下，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创可贴，包装纸被捏得发皱“任务要紧。”
夏岚看他这模样，也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再要紧也别拿自个儿身子较劲。你是队长，得先顾好自个儿，才能顾好弟兄们。”
他知道夏岚是好意。可心里那点堵，除了拼命往前冲，除了把任务干得漂亮，除了让自己累得倒头就睡，没空去想乔歆欣的脸，他想不出别的法子。
耿继辉定了定神，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开，挺直脊背走了过去，不管心里有多乱，任务总得完成。
他是耿继辉，是孤狼B组的队长，不能垮。
他得好好活着，好好完成任务。这样才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对得起弟兄们，也……对得起她以前的担忧。
耿继沉默了一路，直到夏岚说起朗德寨的境况，他才收回几分注意力，眉峰随着“贩毒马帮走廊”“焚烧鸦片”这些话一点点蹙起。
“百姓不肯走？”他低声重复了一句，望远镜里那缕黑烟还在山头上飘着，像根扎眼的刺。
他知道夏岚没说错，大山里的人认故土，可毒贩子的报复不会讲情面。
当下只能先看看能不能说动村民撤离，心里盘算该怎么跟狼头汇报。
既要讲清寨子里的危局，也得把保护村民的必要性说透。
风从林子里穿过去，吹得树叶“沙沙”响。
“到了。”
前面的空地上，一个戴民族帽的老人正坐在石碾旁，手里编着竹筐。
耿继辉走上前，在老族长身边站定，目光先扫过晒谷场边堆着的干草，才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放平和“老族长，我是中国陆军。”
老人抬了抬眼，手里编竹筐的动作没停，竹条在指间灵活绕转“知道，夏参谋带你们来的。”
“您也清楚，前几天烧了鸦片，毒贩子不会善罢甘休。”耿继辉斟酌着开口“寨子偏，周围都是林子，真要是来了，硬拼太吃亏。我们商量着，先把老老少少转移到县城去，等我们的人把危险清除了再回来，您看……”
话没说完，老族长手里的竹条顿了顿，他抬头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影，沟壑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沉得像山涧的石头“转移？往哪儿转移？”
“县城有部队接应，安全。”
“朗德寨在这儿立了几百年了，我们祖祖辈辈都埋在后面的山坳里。”老人低下头，又开始编筐，指尖用力，竹条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人挪活，树挪死，可我们的根在这儿，魂也在这儿。大山护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它难了，我们不能走。”
耿继辉喉结动了动，还想再劝“可毒贩子没人性，真要是……”
“真要是来了，我们就跟他们拼。”老族长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猎枪能打山猪，就能打坏人。死也要死在山里，跟祖宗们作伴，不挪窝。”
夏岚在一旁站着，没插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耿继辉看着老人眼里的执拗，那是对这片土地刻进骨子里的依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劝也没用，就像山不会凭空挪地方，这些守着山的人，也不会轻易离开。
他站起身，朝老族长敬了个军礼“您多保重。”
两人转身往回走，林子里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响得像在叹气。
夏岚先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劝不走的。你们没来的时候，我跟老族长磨了好几天，他就是这句话，要跟大山共存亡。”
耿继辉没回头，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却异常坚定“劝不走，那就不劝了。”
“啊？”
“既然他们不肯走，我们就留下来。”他侧头看了夏岚一眼，眼里没了刚才的犹豫，只剩硬邦邦的决心“好好教他们用枪，好好布防。不管毒贩子来多少人，我们都接着。”
他顿了顿，目光又投向远处的寨子，轻声却字字清晰“哪怕是用命，也得护着他们。”
回寨子的路上被夏岚追问“帕夫柳琴科二世”的由来，他难得勾了勾嘴角，扯出伞兵那点“研究”，看夏岚愣在原地琢磨的模样，没再多说，脚步没停地往寨里走。
眼下不是玩笑的时候，孤狼B组的人还在等着，村民的安全更是刻不容缓。
电台接通时，他语速平稳地报完情况，听到狼头下令“留下建民兵排”，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半截。
等空投的武器弹药一到，他立刻分工：强子和小庄带村民练基础格斗，老炮教埋雷，伞兵教他们打枪，卫生员帮他们调养身体，自己则盯着地图，把朗德寨周边的地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标出几处可能的伏击点。
只是卫生员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又添了愁，缺医少药，光靠他一个人采草药根本不够。
他对着电台沉默片刻，只跟狼头说了句“村民里有老人孩子，等不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挂了电台，见队员们在擦枪，伞兵正叹着“擦老枪”，他没作声，蹲下身拿起一把老猎枪，手指拂过枪身的锈迹，这些老枪或许旧了，但在村民手里，或许就是能护命的家伙。
直到老炮把箱子丢在地上，“60迫”三个字钻进耳朵，耿继辉才抬了眼。
他起身走到箱子边，看着里面的迫击炮零件，眉头舒展了些。
邓振华的惊呼声里带着兴奋，他却伸手拿起炮身掂了掂，转头看向强子“检查下膛线，下午带几个人去后山试射，得让弟兄们尽快摸透性能。”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寨子里孩子们嬉闹的空地上。
他看了眼不远处正教孩子认草药的卫生员，又望向夏岚和村民们凑在一起学包扎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步枪。
不管是民兵排，还是这门60迫，哪怕只有一点准备时间，他也得让朗德寨能扛住接下来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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