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上。
步枪瞄准镜的红十字对准了玻璃窗内,那个面目英俊的、一身燕尾服的男人还举着酒杯,毫无察觉,笑容满面地同身边的人寒暄。
56.7米。
隔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扣动扳机。
子弹穿过玻璃,男人的脑袋炸裂开来,灰白色的脑浆和猩红色的血雾四下喷溅。
男人和女人的尖叫此起彼伏,像是一曲跑了调的高音合唱,宴会的桌子被打翻,食物、餐巾和摔碎的瓷具碎片混合在一起。
白桐套上连帽衫的帽子,从塔楼的楼梯上跳下去,一手执枪,一手紧抓楼梯的栏杆。
警卫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她放开抓着栏杆的那只手,从旋转楼梯中的空间一跃而下,落地,翻滚,躲进楼梯下的空间里,紧紧贴住墙壁,减弱呼吸的频率。
很快警卫就会回来重新搜查楼梯下,塔楼门口守着的警卫开始打盹儿——估计是值夜班的被临时拉来充数。
她本来还以为要再麻烦一点才能摆脱警卫,现在看来,她还是高估了他们。
白桐大大方方地从塔楼门口走了出去,沿着高塔顶端视觉死角的那条街。
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封锁街道。
步枪被她挂回丝毫没有察觉的布料店店员背后的柜台上——他正用小刀削着木头,打算做一支短笛。
她漫无目的地游逛在街道上,看着行人来来往往。
一缕难以察觉的笑意掠过她的嘴角。
安娜,你看到了吗?
当初伤害过你的人,又下去了一个陪你。
到最后,我会让他们全部下去陪你。
棒棒糖在衣兜里上下摇晃,白桐干脆把它拿出来,撕开包装纸。
真是的,那个家伙又把她的烟换成了糖。
多管闲事。
一会儿怎么跟他解释她出来干什么?
等等,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白桐把包装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一言不发地咬着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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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的冬天,雨与雪来来去去,她把落日甩在身后。
进门,她就把连帽衫脱下来扔到沙发上。
“你生理期,要注意保暖。”王民皱了皱眉,走过来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她,拿走了那件被雪淋湿的连帽衫。
白桐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王民叹了口气,摇摇头。战队里五个小孩叛逆期加起来都没这小疯子嚣张。
她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桐。”
她侧过头看他。
“如果下一刻就会死的话,你会做什么?”王民坐在小几旁的毯子上,给那把左轮上油。
“让乌托邦给我陪葬。”她不假思索地说,看到王民的表情,她挑了挑眉。
“怎么,觉得我很坏?”
“有一点儿。”王民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兔子可真好看。白桐把脸上的头发拢到一边。
沉默了一会儿,王民突然又抬起头。
“我爱你。”
“你了解我吗?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她嘲弄道。
“重要吗?”
不重要。其实他们都知道。
决定一切的从来不是时间。
“你呢?”
“把我收集到的信息传给我的队友。”
王民看着她。
“其实我们真的随时就会离开。”
她把左手伸到半空中,仔细打量着那道伤疤,然后回答他——
“战士从不畏惧死亡。死亡是我们最忠实的伙伴和向导,因为它从不说谎。在它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我们会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像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支舞。”
“我想你也能够猜到一点儿,我是做什么的,我又为何而来。”
她坐直起来,看着他。
“你要我怎么说?但我不甘心。我的人生连四分之一都没有走完,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过,却可能再也做不了。”
王民站起身,走过去抱住她。
“你想做什么?我会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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