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冥之间2

钟挽灵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道：“莱希特哥哥，你原来还会弹琴呀？真好听。”

莱希特抬手，轻弹了下钟挽灵的额头。钟挽灵“哎呦”一声抱住额头，委屈巴巴地躲闪到一旁。“你不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吗？”

钟挽灵摇了摇头，有些兴奋道：“我发现灵魂体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用吃东西，也不会累，行动也要比肉身自由得多。感觉就算一直是灵魂体，也没什么不好的。”

莱希特放下琴键盖，白了钟挽灵一眼，正色道：“你知道，你长久不回归肉身，会怎么样吗？”

钟挽灵歪着头，寻思了片刻，道：“不知道。”

本来她也没有刻意去研究针对灵魂、离魂的术法，对这方面她还真没什么了解。

莱希特一手支在琴键盖上，半撑着下巴，又无奈又苦恼地注视着钟挽灵，严肃地说：“生魂若是长期没法回到肉身，肉身会死亡，魂魄将再也回不到肉身，生魂也就变成了死灵。死灵若是没有经过特殊的刻印或者修炼，最多百日，便会消散于天地间。也就是你们说的魂飞魄散。”

钟挽灵委屈巴巴地扁着嘴，道：“可是，这也由不得我呀。如果一直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莱希特双手合十支着下巴，闭目寻思了片刻。“你必然能够回去的。”

钟挽灵再怎么聪明理智，她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孩子。一日之间，意外离魂、遇妖、深入魔域，身陷毫无出路的困境……起起落落数回，就算是成年人也怕是早已崩溃。她还能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和惊恐，把精力转移到研习术法上，已是难能可贵。

可终究还是到达了极限。

“你哪里来的自信？这、这分明是完全没保证的事情啊！”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人崩溃，钟挽灵歇斯底里了，“莱希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真的太奇怪了！你说，你不认识我，可你分明知道我的出身、我的名字，甚至我在这里的原因！你又说你自己不会未卜先知，可这些东西，都应该是灵力无从得知的啊！即便你是恶魔，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莱希特只是沉默地看着混乱的钟挽灵。

“你……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认识我的前世吧！一定是这样的，哈，我们前世是朋友。”

“哐！”莱希特重重一拍琴键盖，震得琴箱发出了一声“嗡嗡”的轰鸣。

莱希特温柔谦和的神色未变，周身的气势却陡然凌厉了起来。他冷淡地说：“这个世界没有前世轮回，至少我一次也没见过。佛门的轮回技艺虽然厉害，到头来不过是术法罢了。”

说到这，莱希特周身的灵气忽然变得森然，沉重而强大的气息就像滔天怒浪，压得钟挽灵喘不过气。莱希特掩去了笑容，绝美的容颜变得尖锐而冷酷，他一手掐着钟挽灵试图后退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

“死了就是死了，是灭亡，是毁灭，是不再有任何机会。不管是魔，还是神，命只有一次，不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最好不要轻言谈死。”

眼泪划过钟挽灵的脸颊。她无法控制自己战栗不已的精神体，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她甚至无法思考。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恐怖的威压，完全的力量的碾压。对方甚至连一成的全力都没用，只是愤怒地看着她，她便已经喘不过气。

“……我也不想死啊……我又能怎么办呢？这能是我自己掌控的吗？我的生死根本由不得我……”钟挽灵小声而绝望地低喃着。她就像一叶怒海中的扁舟，沉与浮，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凛冽的森森气压就像风吹雾散般悄然散去，温暖和煦的檀香气息再度包裹了钟挽灵全身。莱希特环抱着钟挽灵，一手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轻柔地说道：“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回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莱希特的话就像柔和的春风，化开了钟挽灵心中坚冰一般刮划着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抚平了她内心的混乱和激动。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我给你做个刻印的身体就是了。可以伸展出触手的魔偶怎样？”莱希特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笑眯眯地建议道。

钟挽灵黑着脸，毅然驳回：“这个绝对不要。”

莱希特奸计得逞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总算恢复如常。莱希特从琴架边取下琉璃果盘。果盘中装着一些奇异的水果，长得像葡萄，却有李子这么大，黑紫色有着若隐若现的红色脉络，顶部有着像枯爪一般的盖，看着有些恶心。

“来，吃点东西。这种果子富含很多元气，可以通过灵魂牵绊流到你在人界的肉身，可以让你的肉身维持得更久。”

钟挽灵有些嫌弃地推拒：“可我是灵魂体，要怎么进食？”

莱希特仿佛在看一个小笨蛋。“你能杀了蛇母，能动我收藏的书，到现在了，你跟我说你吃不了东西？”

钟挽灵羞恼地涨红了脸，随便抓起一个果子塞进嘴里。果子竟像抽丝剥茧一般流进了她的灵魂深处。钟挽灵只觉得有股力量慢慢融化到她四肢百骸中去，即便她现在只有灵魂体，她依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但是……

“呜……好苦，还腥……”

莱希特看着钟挽灵因为过于难吃的味道皱到一起的脸，再度发出了爆笑，一边还将果盘往钟挽灵面前推了推，和颜悦色地说出令人发指的话：“要全部吃完哦。”

钟挽灵愤怒地瞪了这人一眼。不过这果子虽然难吃，但是确实对她助益良多，只能苦着脸尽可能快地一个接一个地把果子往嘴里塞，但求快点结束这种近似折磨的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