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普洛斯伯爵出现在洛克斯公爵在兰特市的府邸外,训练有素的管家上前行礼引路,穿过长廊,来到了书房。
“昂里维,我的挚友!感谢你提供的帮助。”
洛克斯公爵上前拥抱普洛斯伯爵,兴奋地说起今日的经历。
“神主在上,可惜那该死的凶手逃过了斩首的审判。”
“不过,治安官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张纸。”
洛克斯公爵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
“我认为您会为我安排好美酒,让我伴着微醺倾听今日离奇的经历。”
“当然,当然。”
洛克斯公爵拿出准备好的葡萄酒,两人拿着酒杯品尝起来、
“哦,斯科涅运来的葡萄酒!”
普洛斯伯爵惊叹道,因为先王亨利的战败,普兰特失去了不少在莱茵克的物产丰饶领土。
“那该死的莱茵克崽子,让我们现在连葡萄酒都快供应不足了。”
洛克斯公爵嘴里念叨着,举杯一饮而尽。
“今天那该死的凶手居然握着一张盖有兰斯特家徽的纸条,上面写着为了答谢他的英勇,已支付30金镑作为酬金。”
“啧啧啧,这可怜虫估计是被人抢劫了,身上除了这个纸条,一个便士都没有。”
洛克斯公爵叹息完,便又倒上一杯,慢慢品起酒来。
“兰斯特家辉,这个可不好查了。”
“毕竟是摄政公爵的长子,还是交给国王陛下决断吧。”
普洛斯伯爵低头想了想,向洛克斯公爵建议道。
“这件事是皇室内部的事情了,最好还是在内部解决。”
“感谢你的建议,明日起凯瑟琳大人不会再为此事烦恼。”
“或许明日起大家都不再会有烦恼,不是吗?”
普洛斯伯爵举杯,向洛克斯公爵挑挑眉。
两人对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陛下,今日洛克斯公爵求见,请您移步至议事厅。”
“先让我擦擦脸,我想刷牙,我昨天就没有刷牙。”
查理边套外袍,边嘟囔着。
“陛下,这是洗牙布和牙粉。”
盯着这灰扑扑的粉末,查理震惊极了。
“这牙粉是什么做的?”
“主要是用骨粉做的,这样可以使牙齿更坚固,当然现在很少有人洗牙。”
查理拒绝了他的牙粉,只用那洗牙布沾了水擦了擦牙,用冷水洗了把脸。
“我们去兰特城逛一逛,我想看看这里的生活。”
“如果陛下您愿意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
查理点头肯定了他的提议,期盼着下午的出游。
议事厅内。
凯瑟琳早早落座在王位旁边,洛克斯公爵带着治安官坐在厅内右侧,摄政公爵坐在左侧,
等待着国王的到来。
查理扶了扶头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王冠,带着萨谢尔缓步往王座上走。
“陛下,日安。”
待他们问安后,查理清了清嗓子。
“那个该死的凶手抓到了吗?”
洛克斯公爵起身应是,并让治安官将证物交给查理。
“……这是从凶手身上搜到的,一张写有酬金的纸条,还印着兰斯特的家徽。”
“你的意思是?”
查理并不想听这种模棱两可的叙述,他需要答案。
“陛下,摄政公爵的长子亨利·布鲁克,他现在替摄政公爵处理兰斯特家族事务。”
“一派胡言!”
摄政公爵起身反驳。
“摄政公爵,哦不,兰斯特公爵,你要如何解释这张纸条?”
查理提起了他那三叔约翰的实际爵位,眼神中带着疑问。
“我想摄政公爵别有图谋吧!”
凯瑟琳轻哼一声,面带不屑。
“陛下,请您准许让我派人将亨利·布鲁克带到兰特城。”
洛斯特公爵提议道,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国王的表情。
”不,我更希望是由兰斯特公爵派人去将我那亨利堂弟带到兰特城,我想您会同意我的提议的。“
查理看着摄政公爵约翰,心中决意自己是不会再提摄政公爵这个称呼的。
”感谢陛下的仁慈!“
公爵约翰应喏,在场的其他几个人表情都变了变。
”就这么决定了,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凯瑟琳铁青着脸不说话,洛克斯公爵和治安官都没有异议。
”好了,各位不要辜负这难得的晴天。“
查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议事厅,在廊上与萨谢尔耳语了几句。
金色的阳光将石凳烤的暖洋洋的,查理坐在上面享受着花园的景致。
没有牙膏,没有香皂,更不要说女性的彩妆了。
看看凯瑟琳的一脸铅粉和拔光了的眼睫毛,实在是看着让人心悸。
要不自己先试着做牙膏、牙刷和香皂,把生活必须品备齐了。
“愿您康健,陛下!”
萨谢尔带着兰斯特公爵向查理行礼。
“我想今天的这个事情里面有误会,你愿意向我解释吗?我亲爱的约翰叔叔”
查理仰起脸,直视着面前这位三十五岁的皇室无冕之王。
”陛下!请您相信我,我不会对您有任何的不臣之心!”
“这件事我也是刚刚从洛克斯公爵口中得知的,可是兰斯特家徽戒指一直在我兰特市的府邸中,我锁在了书房的暗格中,不会有人拿到。”
“这么说堂弟亨利是无辜的了。”
查理摩挲着手指,暗自出神。
兰斯特公爵看着眼前的侄子,这思考时的表情和动作和王兄一模一样。想到王兄昔日亦兄亦父地照顾和战场上并肩的战斗,他眼眶微微地湿润了。
查理看到他在揩眼角的湿痕,不由内心吐槽:这些人说话一波三折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
“我想,你的府邸里有对你不利的人。现在期盼着您和我反目的人太多了,我想这点您是很清楚的。”
“那位对你不利的人,应该是您身边的亲密之人。请不要冲动,我们得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场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忠于我的。”
查理垂下眼睫,神色淡淡。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在那白瓷般的面颊上映出片阴影,看起来既纯良又荏弱。
“我约翰·普特永远忠诚于您!若我有反叛之心,我将死于不灭火,永不得解脱!”
兰斯特公爵单膝跪地,举手立誓。
查理看向萨谢尔,见他微微点头,便伸手扶起兰斯特公爵。
“我信任你的忠心,真心的信任,约翰叔叔。”
查理攥着他的手,面带孺慕之情。
兰斯特公爵从有第一个孩子开始就没有经历过和孩子相处,他总是一直在处理政事和随军打仗。查理和寻常贵族孩子不一样的感情外露,兰斯特公爵反而很吃这套。
查理和他又聊了些先王的事迹,兰斯特公爵便告辞去安排人员接亨利。
“陛下,您得到了雄狮约翰的忠心,恭喜您。”
萨谢尔在他身旁夸奖道,查理一挑眉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啧啧,不得不赞叹,您的手段比魔鬼的诱惑还要有效。”
萨谢尔轻轻咂舌,面上依然挂着温良的微笑。
“回去吧,下午我还想去市场看一看。”
查理不理他的阴阳怪气,转身往柯洛斯比宫走去。
用过一顿单调的午餐,换上一身黑色短袍和紧身裤,查理心里暗骂道一定要把西装做出来,这个紧身裤实在是太羞耻了。
“今日是菲尔德集市开放的日子,陛下可以去那里逛一逛。”
“现在开始叫我查理,不要叫陛下。”
查理和萨谢尔沿着伦丁尼河一路往西,在西米特大教堂不远处就看到了集市的棚子。
“这里的环境真是糟糕,原先建造的排水系统怎么不再用了!”
“那是100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废弃了,您想重建吗?”
“金镑啊金镑,没有金镑也只是口头说说。”
查理小眉头拧起,一脸的苦恼。
我还是个十一岁的未成年呢,这个世界就不能对我宽容一些吗?!
走在熙攘的集市,查理四下张望,对这里的商品很是好奇。
“萨谢尔,这里有盐和蜂蜜吗?”
“陛下,您的厨娘有您所需要的东西,为何要在集市购买?”
“我就是看看!”
查理恼羞成怒,这不是忘了自己厨娘那里有这些东西吗!
此时的西大陆的食用盐被称为“白金”,换算一下就是1公斤的盐等于一个金镑,在有些偏远的地方可以当做货币使用了。
“盐的产地都是哪里?”
查理拉了拉萨谢尔的袖子,怕他听不到,让他弯腰凑过来些。
“这里实在是太嘈杂,泥泞的地面会让您失了体面。请准许我这样做,陛下。”
还没反应过来,查理就被萨谢尔单手托着抱了起来。
暗暗翻了个白眼,查理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作为一位有素质的一米四的小朋友为何要和一米九的大人置气呢,反正受累的不是自己。
“我说,这些盐的产地都是哪里?”
查理凑在萨谢尔的耳边轻声问道,清细的童音压下了萨谢尔对嘈杂的人声的厌恶。
“您的领土有两处产盐区,一个是在您的私人领地塞克斯郡,一个是在肯特郡,可惜肯特郡的盐业已被划为特伯雷克教区的产业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几天我们去塞克斯郡住两天,看看我的盐场。”
“我会代您通知兰斯特公爵和凯瑟琳大人的。”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主要售卖的还是食物、布匹和器具,查理并没有什么购买欲,决定去找个酒馆尝尝市井风味。
莱茵克国首都派瑞城,夏朗德宫。
国王路易斯盯着阶下瑟瑟发抖的男人,翘起了嘴角,心情愉悦极了。
“亲爱的艾迪安,堂堂的派瑞城商业会长,对于这些指控你的解释呢?”
“陛下……”
艾迪安会长擦了把冷汗,心中暗骂侍从的不谨慎,竟然在酒馆与人交谈这些秘事。
“看来你贫瘠的词汇量帮不了你,艾迪安。”
“塞西姆,请你来读一下这张证词。”
“很愿意为您效劳,陛下。”
塞西姆弯腰接过国王手中的羊皮纸,清了清嗓子。
“……以神主为誓,我们团结在会长艾迪安身边,策划要发起一场暴动。其中有派罗斯男爵和他的20个骑士;有派瑞城内29名商人与仆从;有市民213人立誓跟随。起义将会安排在1月29日,在商人们离开派瑞城之前。”
“唔,你想问男爵派罗斯的情况?”
国王路易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艾迪安的表情,起身走下台阶。
“他现在很好,作为挚友的你不要担心!他在你脚下的地牢中正哀声忏悔他的罪行呢。”
他在艾迪安身边踱着步,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让他仰起脸来。
“我曾经对你多信任,你要的通行令我从没有拒绝过你!”
“闭上你的嘴吧,我不想再听你虚伪的辩解。”
“斩首!这是对你的仁慈。”
将艾迪安扔回地上,路易斯用丝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塞西姆,通知大法官,现在就要斩首,就现在!”
塞西姆捂着艾迪安的嘴,将他拖出夏德朗宫。
“嘘!你的聒噪只会弄脏陛下的耳朵。”
艾迪安发现自己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等着充满惊恐的眼睛望向塞西姆。
“啧,肮脏的人类。”
塞西姆厌恶地撇了撇嘴,将他拉走。
国王路易斯高坐在王座上,苍白的手指轻轻叩着椅子把手。
“艾迪安,我的老朋友,永别了!”
撇了撇嘴,又想起了那些错把虚假的情义当做真情的日子。
“让我想想,该是哪位故友要登场了?”
“来吧,我就在这里,非常非常地期待。”
兰特城,金十字小院。
走进酒馆门,充斥着各种味道扑面而来。
查理被熏得推后一步,由萨谢尔环住他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萨谢尔,这是城里最好的酒馆吗?”
查理屏住呼吸,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恐怕是这样的,查理。”
控制着呼吸,查理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点了两杯葡萄酒,萨谢尔选择坐在查理旁边,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
“这里不太安全,请您务必小心。”
“忘记你的职责了吗?萨谢尔。”
查理端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后环视这个酒馆。
两层的木质建筑,两侧点着数盏昏暗的蜡烛,男人们或正坐聊天或懒散着和店里的女人调笑。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女人?”
查理看着这些女人的举止,实在是太夸张。
“这里可是酒馆,我的陛下。是神主的荣光都会暗淡的酒馆,修士们进来都会放浪形骸。”
萨谢尔挑着嘴角,轻声地解释道。
“先生们,今天的天气真好,让人心情都好起来了呢。”
一位女郎凑近他们,眼神瞟着萨谢尔。
萨谢尔摇了摇头,举起了酒杯。
望着那位年轻女人失望的背影,查理刚想说什么,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克里夫!你这是对神主的亵渎!”
“收敛钱财,制办产业的教区人员才是对神主的亵渎!”
“我们侍奉的是神主!而不是扒教区内民众的皮!”
一位栗色头发的黑衣修士大声地反驳着,另一位修士气咻咻地转身离去。
“萨谢尔,请夸奖我的好运气吧!把这位贤能的修士请到这里来,我们要一块喝一杯。”
查理拉了拉萨谢尔的袖子,催促他快去。
“日安,令人尊敬的先生。”
查理向这位黑衣修士点头致意,示意他坐在对面。
“听到您刚刚的言论,好似圣音一般,让人精神一震。”
这位克里夫修士听到这位颇有气势的男孩的夸奖,略有些羞涩地埋头喝酒。
“请问您有什么著作吗?我想这样的理论如果编册成书,才能唤醒更多神主的虔诚信徒。”
“哦,哦,阁下说的对极了,我想我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想听您的布教,那可比其他的修士更让人信服。在哪里能找到您呢?”
查理说到这里,一脸崇拜地看着克里夫修士。
“西米特大教堂,我在克威尔主教下修行,阁下。”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离那里不远。对吧,萨谢尔。”
查理觉得是自己夸得太夸张了,这位修士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了,忙用眼神示意萨谢尔赶紧来解围。
克里夫在交谈中惊讶于萨谢尔对神学的精通,随即也打开了话匣子。听着二人你言我一语地讨论地火热,查理惬意地抿一口酒,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夜有人辗转难以入眠;有人挑烛密谋;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有人欣喜安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沉沉黑幕笼罩下,如雨滴入水,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