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陷

秦译推门进去，看到沈舟坐在皮质沙发里，他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枪，刘海微长，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脸。

秦译只是微顿，沈总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过，依然是个傻子。

连谁是自己人都分不清，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过，这也是他利用的地方。

只不过，郁竟诚也真是可怜，为这个人掏心挖肺甚至为他怀上了孩子，换来的只是背叛。

“呵。”秦译冷笑，佯做不经意的用拳抵了抵鼻尖，藏住眼神里的阴狠。

秦译走过去，往桌子上扔了一个u盘然后坐到沈舟对面。

“他们的老底，喏，都在这里面了，”秦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沈舟抬头看了看那个u盘，手里把玩枪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静的眸子中说不清的阴翳。

这就是毁掉郁竟诚的最后一把利器，他终于得到了，但是，为什么没有想象的开心呢？

“郁竟诚父亲的汇款渠道，合法的非法的都在里面，够把他干下台了，”说着，好像忽然想到些什么，看着沈舟变幻莫测的表情哂笑道：“哦，对了，他父亲已经死了，是把郁竟诚干下台。”

沈舟抬眼看他，无言的警告。

秦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把他留给你，我记着。”

“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答应你的报酬会给你。”说完，沈舟拿起u盘准备往外走。

“停一下！”秦译叫住他，转头望着沈舟的背影：“你不会心软吧。”

沈舟一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会的，他对自己说。

他捏了捏手中的u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沈舟回到家，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家具清清冷冷的摆在那里，没有丝毫生气，光线射在屋子里，映着浮沉纷飞起舞，房间都积灰了。

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

他有些疑惑，郁竟诚这么久没回来过吗？

他换鞋走了进去，推开了每道房门，死寂一片，他心里没来由的沉了一下。

他把情绪压了下去回到沙发坐下打开手机，没有一条未接电话，这不对，郁竟诚不会这么久都不联系他。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沈舟再也坐不住起身往门外走去，手刚碰到把手的一瞬间门从外面打开了。

沈舟心想总算回来了。

“你怎么才……”他话刚说到一半猛地停下，压抑不住的笑容僵在脸上，门外的人是陈信。

陈信也是惊讶，随即沉下脸，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沈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听出来陈信的讽刺，沈舟皱了皱眉没追究，他现在只想知道郁竟诚在哪，他要告诉他他输了，要永远被他踩在脚下了。

“郁竟诚呢？”沈舟问。

陈信闻言一笑，笑的眼圈发红。

“郁总？”他反问：“你还记得他啊。”说完把手提包往地上一扔，不甚在意的邋遢的直接坐到楼梯上。

沈舟看着他反常的表现有些着急了，不好的预感他压也压不住，有些发抖的俯身抓住陈信的领子红着眼压低声音怒吼：“郁竟诚呢！”

陈信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安的人，忽然有些不解，这个伤郁总最深恨不得他死掉的人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死了，”陈信微微启唇，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猩红的眼眶中滴了下来，“沈先生，他死了，如你所愿了。”

沈舟猛地一晃，脑子空白了一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陈信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呢？郁竟诚……死了？

他感觉喉中一阵腥甜，猛地放开陈信往后退了几步，笑了出来。

“你他妈在说什么啊，郁竟诚怎么可能…死呢……”他目光呆滞的自言自语，随即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猛地睁大猩红的双眼，浑身都戒备的紧绷，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

“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要去找他！”说完就想往外跑。

“不可能吗？”陈信反问道。

沈舟站住没有回头，可是大幅度抖动的肩膀表示他此刻并不平静。

陈信站起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可能，他怀孕无数次差点流产，你在哪？哦，对了，”陈信抹了把脸，苦笑道：“你在和他的仇家谋算着怎么斗倒他！他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为你打点好一切，好让你接手便一帆风顺！你在干什么，你在他背后捅他刀子！”陈信嚎啕大哭，终于说不下去。

沈舟后背绷得笔直，双腿想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他不想听他想逃，可是陈信的话把他定在原地。

沈舟双手颤抖的紧握成拳，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用尽所有情绪压抑着心中喷薄而出的崩溃。

对，他说的没错，自己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自己都记得，也没有想忘可是他不该恨吗？自己如今的悲剧，父母的仇恨，难道他不该报吗？他有什么错？

“他出车祸……”陈信哑着嗓子抬手捂住脸，痛苦道：“钢筋穿过小腹，失血过多，内脏破裂……走了。”他再也说不下去。

沈舟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他几乎不能站立，他颤抖的转过身，看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陈信，眼中是茫然，是崩溃，到空洞，到死寂的茫然。

走了……郁竟诚……走了……

“郁总……呜呜……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他浑身是血……钢筋就插在他小腹上，他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他经常和我说，孩子都会动了，他真的很爱那个孩子……”陈信呜咽着语无伦次，一丝不苟的脸上也再不见往日风采，狼狈的控诉。

郁竟诚死了，那个他不欢迎的孩子也死了，这……不是他求的吗？不是他做这么多的目的吗？为什么……想哭呢？

一阵冷风撩起沈舟的额发，他深潭一样死寂的眸子，他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他的所有支撑好像随着一句郁竟诚死了也一起消失了。

“郁总前天出车祸走的，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但我没有，因为郁总不想见你，”陈信抹了把脸，满是发泄后的空虚：“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沈舟大梦初醒的眨了眨眼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发出声音。

“他让我给你说，他不会原谅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不会，下下辈子也不会，所以，”陈信站起来，看着沈舟痴痴的眼和早就丢了魂的人，惩罚道：“你也别再恨他也别再爱他，忘了他吧。”

给了他最后一击，然后丢下沈舟一个人转身走了。

沈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虚空，手里还攥着那个要害死郁竟诚的u盘，显得滑稽无比。

“郁竟诚……”沈舟开口，声音哑的几乎听不到：“我还没找你报仇呢，你怎么能先死呢？你不是很爱那个孩子吗，我同意你生下来了……”一阵风吹过，沈舟觉得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一片冰凉。

“哥……我好像做错了。”

天边掠过一只飞鸟，在黄昏的映照下有些旅人的沧桑，它掠过一片云，不曾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