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巷授音

辰时的巷口还浸着薄雾，石板路湿滑透亮，阿音抱着修好的琵琶早早候着，指尖反复摩挲着弦柱，听见脚步声便立刻抬起头，

“我这几日练唱了许久，我唱给你听”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里，漾着小心翼翼的光亮。

云初瑶没有急着让阿音开唱，“你学唱歌多久了？”

“我自幼跟着师傅学习，在各个集市的街头。”

“怪不得，一直在嘈杂的市集里演唱，为了让声音传得更远，养成了扯着喉咙喊唱的习惯 气息全浮在胸腔上方，稍不留神就会泄掉，不仅调子发飘，唱久了还会嗓子疼。

“对，是有这样的情况”阿音忙点头！

更棘手的是，她目不能视，无法通过观察云初瑶的口型和腹部起伏来模仿，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感知。

云初瑶意识到，盲眼的阿音，比寻常人更难找到气息的支点，她不能用寻常的教学方法，必须为阿音量身定制一套只靠触觉和听觉的训练方式

云初瑶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善歌者必先调其气，你跟着我呼吸，感受这里。”

云初瑶缓缓吸气，小腹微微扩张，阿音的指尖跟着轻轻起伏。“对，就是这样，不是扯着嗓子往上提，是让气沉在这里，像往空坛子里头灌清水，满了，再慢慢倒出来。”

阿音试着模仿，却总是刚吸到一半，气息就泄了大半，嗓子里挤出的调子依旧发紧，带着之前的生涩。云初瑶没有催，只是一遍遍地带着她练，雾汽沾湿了两人的鬓角，巷子里的叫卖声渐渐热闹起来，阳光也穿透薄雾，落在阿音抱着琵琶的手上。

等阿音的气息终于稳了些，女主才让她弹起那首江南俚曲，自己则站在一旁，抬手轻拍着节奏：“唱到‘水榭桥头’那句时，把气托住，别掉下来。”

阿音咬着唇，指尖拨弦，清亮的前奏淌出来，跟着开口唱。唱到那句时，她下意识地想拔高，云初瑶立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沉住，气在小腹发力，不是喉咙里。”

阿音一顿，调子微微走音，脸瞬间红了，捏着弦的手指都有些发颤：“我……我总是做不好。”她鼻尖泛红，捏着衣角低声道：“我是不是真的学不会？”

女主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她的脐间，声音温软却笃定：“别急，古人说过，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氤氲自脐间出，至喉乃噫其词。你之前扯着嗓子唱，气全堵在喉咙里，自然唱不长久，也唱不婉转。当然，呼吸方法不是一时就能掌握的，需要你自己回去，按照我的要求慢练！”

云初瑶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已经很好了，比刚开始好多了。你知道陶俑吗？它的音色是从肚子送出来的，音色醇厚绵长，唱歌也一样，你的嗓子是块好玉，得慢慢雕。”

阿音的眼睛亮了亮，重新抱起琵琶，指尖再次落弦。这一次，调子稳了许多，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婉，又多了几分通透的清亮，连路过的挑夫都停下脚步，笑着赞了一句“好嗓子”。

巷口的阳光越发明媚，云初瑶看着阿音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晨雾里的弦音，比宫宴上的霓裳羽衣曲，还要动听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