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午夜时分，整个走廊内还亮着灯的训练室不在少数，但每个房间内剩下的人却不多了。

祁燃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成股流下，训练服的后背也被汗水打湿，在沈常欢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拍手叫停，然后接一句“再来一遍”后，祁燃终于也叫了停。

“哇，小沈老师，不用这么严格吧，我感觉这段已经差不多了呀。”

沈常欢抱着手臂倚在音响旁边，眉头微蹙，很显然，祁燃的这番言论惹到他了，“怎么能叫差不多就行呢，你就算自己不想进下一轮，你的队友还想呢，你总要为别人再想想，我能看出你们组的萧寒舒萧寒柳问题很大，但最起码周轩轩是无辜的，人家小孩儿走到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总不能因为分到了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队员就自认倒霉了吧。”

祁燃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错了，瞬间熄了气焰，小声嘀咕道：“那也不用这么拼吧，反正过了就行呗。”

“话可不是这么说，第一名与第五十二名还是不一样的。排名靠前，就可以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可以主动选择下一个阶段的曲目、队友、助演嘉宾等等，这就又会影响下一次的舞台效果，排名成绩，最终影响出道，这一串的连锁反应，都是源于你今天的努力。”

沈常欢一脸认真地灌输鸡汤，祁燃却早已经思想跑偏了。

“你说下一阶段有助演嘉宾！那包括你吗？”

沈常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漏了，慌忙地捂住了嘴，悄悄地看了眼架在棚上的摄像机，心想：怎么办，这一波儿不会扣钱吧？

随后，沈常欢立刻转过头看向祁燃，双目炯炯眼神坚定，“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好了，我们继续上课，赶紧讲完这一段的副歌，咱俩都好早点回去休息。”

祁燃有被可爱到，微微抿唇掩盖住丝丝笑意，随后点了点头，一语双关道：“好，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再次开始上课，可两人的心思却都有些散了，借着一次暂停，沈常欢上前来帮祁燃摆手臂位置的契机，祁燃没忍住开了口，“你在韩国时的训练，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沈常欢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摄像机，随后微微低下了头敛去眸中的冷色，轻笑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呀。”

祁燃注意到自沈常欢再次进到教室时，身上的收音麦便已经摘了。祁燃想了想，也悄悄地伸手，按下了自己的麦的开关，确认关闭后，祁燃微微低下头，神色如常，小声说道：“当时，你在说你的训练经历的时候，我觉得我是能理解你的，我能明白你的不容易，现在看来那时的我还是太自负了。”

“我在韩国经历的那些，你到现在也理解不了的。”

沈常欢抬起头看着祁燃，漆黑的双眸就这么直直地映入祁燃的眼中，深深地望进他的心里。那眼神冰冰凉凉，又伴随着一丝淡淡的缱绻，最后的最后，全都化作了一抹祁燃看不懂的悲伤。

半晌，沈常欢微微偏过头，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叙旧，只余下嘴角的一抹苦笑，不易察觉。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吧，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沈常欢没等祁燃回话，低着头转身离开了教室。

*

盛夏的骄阳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校园内，像是要为青春这部电影蒙上一层炙热的滤镜，用温度来把那些一晃而过的触动，深深地烙进记忆的底片。

灿烂的天光透过纱帘，开启了第三周的校园生活。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一，课程表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千篇一律的校园生活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或深刻或平淡的故事。

沈常欢照常上完前两节课后，跟随大家一起去到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六月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沈常欢一套长衣长裤的秋季校服裹在外面，站在一众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之间，简直格格不入。本就白皙的脸庞经太阳一晃，散发出亮莹莹的白，触目惊心。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刘海被汗水打湿成绺，软趴趴地贴在脸庞。

趁着还在列队调整，祁燃溜到了沈常欢的身边。

“今天太阳这么大，你穿秋季校服不热吗？你看你都冒汗了。”

沈常欢被太阳刺得有些失神，眼睛微微眯起，弯弯的像两轮月牙，与天上的太阳交相辉映。她转过头看向祁燃，浅浅地笑了笑，想要证明自己没事。

“今天太阳太大了，我得小心点。来这里之前，公司那边的经纪人就要求过我，不许晒黑。”

祁燃点了点头，“哦，你们那里真严格。”

沈常欢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小声说了句是呀。

升旗仪式开始，祁燃也就没再挪地方，顺势跟别人换了一下，直接站在了沈常欢的身旁。

今天主持升旗仪式的班级轮到了高一五班，而五班既然也是接受录制的班级，那升旗手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两个明星插班生的身上。

升旗仪式缓缓进行着，就如这所学校在以往的每一周、每一年、每一届一样，出旗、升国旗奏国歌，国旗下演讲，这些刻进每一名学生血液里的流程，并未因那两名插班生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沈常欢直直地看着这场仪式，就是这样简单而严肃，此刻正在全国无数学校内进行的仪式，她居然只经历过两次。生疏地唱着国歌，目送着国旗缓缓升起，沈常欢的双眼被太阳刺得发痛，却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

升旗结束，升旗台上进行着下一个环节，国旗下演讲。

“下周的升旗仪式就到我们班了，估计老班会让你和班长来当升旗手，我找时间跟老班争取一下，当个护旗手领队，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递国旗了。”

沈常欢听到自己能去升旗，心下激动，猛地转过头看向祁燃，难以抑制的喜悦还未达眼底，下一秒便眼前一黑，随即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待到再次醒来，沈常欢已经躺在了医务室的小床上，身旁只有一脸焦急的祁燃。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没有？刚刚可吓死我了，怎么说晕就晕的。”

沈常欢有些茫然，缓缓地坐起身来，“我刚刚是…晕倒了？”

“那可不，幸好我就站你旁边，不然你晕的时候还得摔着脑袋。我要赶紧在班级群里说一下你醒了，大家刚才可都被你吓坏了。对了，校医刚刚给你检查了一下，说你这是低血糖发作。你说你有低血糖怎么也不自己注意点，随身备点糖呀、巧克力呀什么的，这一摔多吓人呀。”

“没事，你别担心，我们之前训练多、吃得少，大家都经常摔的，早就摔出经验来了，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沈常欢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却在努力地挤出些笑容，言语轻松掩盖着虚弱。

祁燃并未被这几句安抚到，反而有些炸毛，“老这么摔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要求身材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呀，你们公司也太没有人性了！”

“是呀，没有人性，等我回去我就抗议去。”沈常欢轻声应着，低下了头，藏起了嘴角的无奈，和眸中的苦涩。

突然，医务室的门被砰得撞开，班主任高孺成冲了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我刚刚开会的时候听说拉拉晕倒了，没事吧，用不用再去医院看一下？”

“没事的高老师，就是刚刚低血糖犯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突然被热切地关心围绕，就像涓涓暖流，直涌入心底。沈常欢心下感动，笑容中也多了些温度。

“低血糖呀，那也得重视。对了，下周的升旗本来是安排你跟李怡来当升旗手的，你这个情况，要不…”

“我没关系的。”沈常欢急切地开口。

“我真的没事，我到时候早上多吃一些早饭，肯定不会再晕倒的。”

看着高孺成面露难色，祁燃也开口求了情，“老班，就让她上吧，到时候你安排我当护旗手，我在升旗台下看着她，出了事我接着。”

高孺成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行吧，那拉拉你到时候自己也小心点，还有你臭小子，你可得给我看好她，到时候真摔着了我拿你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