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肖恩死后，范闲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自己的心情，尽管自己的身世是如此的离奇，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他要活着，带着家人好好活下去，只有足够强才能摆脱别人的挟制和摆布，回想肖恩之死，尽是陈萍萍织了十几年的网，到临死都以为范闲是自己的亲孙子，范愉是为了增加身世真实性的工具，过了半年才送来的便宜妹妹，将叶轻眉与神庙的秘密悉数告知。滕梓荆刺杀，言冰云调去北齐，与北齐国战，由谁来出使，一切都在计划当中，甚至早在范闲入京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缜密的可怕，每每想到这范闲都觉得好像被网了一张大网中，动不动喊不得，甚至呼吸不过来。

北齐的政局错综复杂，杀沈重除上杉虎，让你感叹哥哥真是智计百出，这玩弄人心的功夫，二十年后得是另一个陈萍萍。人事管理是门艺术，后勤工作难做也得干，你游走与太后和小皇帝之间，这对母子啊，时常让你觉得很累，相互试探来试探去的，尤其是这边言冰云又偶尔和沈婉儿拉拉扯扯牵扯不清楚的，沈姑娘送的风寒灵不用也不看，就这么摆着哎，头疼，范闲在外搅弄风云，你在内宫陪太后下棋。

账目你和犀萝改过，言冰云还是查出了问题，承泽和你说过，长公主把控内库，而从北齐走私的钱是流入了江南明家和秦家，而兵藏于江南，而自牛栏街刺杀后，承泽与长公主决裂，双方势力也做了交割，可做过的事怎么抹的掉。范闲的想法是让沈重说出走私者名字，将李云睿拉下马，而到时承泽再告发李云睿便可保全自身退出夺嫡之争。

从沈重手里拿到证据的难度可想而知，上午范闲刚把上杉虎当做寿礼献给太后，下午太后就找你下棋。

棋艺是承泽手把手教你的，后面和萍萍下过很多次，但委实算不上高手，棋品如人品，棋风如人风，太后娘娘围而不杀是个什么意思呢？

已过中盘，这盘棋你是回天乏术。

“郡主棋风灵巧洞察力非凡，只可惜不够果断。”太后落定最后一子，胜负尘埃落定。

你输了太后三又四分之三子，若是攻杀再猛些，你中盘就得要投子了。

“诚如太后娘娘所言外臣不善弃子，娘娘棋艺高超，运势古朴稳健，外臣甘拜下风。”你起身做了一个大礼，是了，这些老狐狸计算力布局能力远强你太多，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太后凤眸追向你，这局范愉输的虽惨，太后也观察到这孩子无论局势是优是劣，表情皆无起伏变化，足够冷静，然而棋势主动性过于差，不懂得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若是范闲可就圆滑多了，将来会是北齐的劲敌。

“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啊。”赢了棋又收了上杉虎这件大礼，太后此时是相当愉悦的“你哥哥这礼实在是送的不错，哀家很喜欢。”

“哥哥送的什么礼外臣不知，太后娘娘喜欢便是这件礼物的福气。娘娘大寿，外臣也有礼要献给太后。”

“哦？”

“郭编撰，呈上来吧。”

呈上的表面是校对好的前朝古籍，实际上下面藏的是账本，走私银台司报纸的账本，收入流水比不得内库庞大，但日积月累数目已经是很可观了，堪比半年盐税了。自打活字印刷用上后，报纸和杂志的产量是翻了好几倍，商人逐利自然也有人从庆国走私报纸带回北齐，你手握银台司，弟弟范思辙办的杂志社，自然晓得其中收益。

“这是何意啊？”

“哥哥是真心想促进与南庆与北齐的同盟之好，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是和哥哥一条心的。”只要翻开账本便知这笔买卖是血赚啊。

太后遣退了宫侍“你贵为郡主，父亲荣升户部尚书，哥哥年纪轻轻就要接掌内库，未来夫婿也是鉴查院新锐，何必如此钻营。”

“娘娘这天下哪有嫌钱多的，外臣在银台司做的再好也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皇室不得插手鉴查院，我与言公子的婚事落定，这回去了卸职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如趁此时多为自己谋取些。况且我与娘娘同为女子，我知娘娘操劳一心为国，可世上诸般言论皆不利于行，若能将言路风向把握在自己手里，岂不快活？这盈利娘娘您让外臣沾沾光多少也赚点，外臣也算不枉虚此行。”

这报纸的生意哪是这么容易复制的成功，你不信太后不眼馋这门生意，只要点头往后便是岁入百万两雪花银，文娱产业也可以捏在自己手中，而庆年杂志社也可以开到北齐，你也需要这条退路，需要钱，你和范闲才不会嫌兜里银子烧手呢，况且此事能成，银钱开道无需暗探生死一线的潜伏刺探。

“真不愧是同胞兄妹，来人给郡主上盏茶。”太后笑意展开，为什么不答应呢，她初见范愉便知她会走这一步，因为她是女人，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在范愉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火。正如这局棋一样黑棋围而不杀，身为棋子是无法堪透此道的，报纸还有走私运作起来，不仅能充盈国库，也能让敌人替自己办事。想必身为执棋人之一的范愉也明白，想要借由报纸探取北齐的内情，能听到的也只能是北齐选择过的消息，报纸如此，走私亦如此，油铺的滕梓荆只是表象，背后的何道人才是暗探之首。

你一改南庆少说话多吃饭的原则，也是因地制宜，别人的地盘不能表现的过于温吞，利益要靠自己争取。

你也注意到，圣女并没有随侍在太后左右，这有些奇怪，但也不能问，你埋头品茶。

“报太后娘娘！”一名内官脚步慌乱左脚踩右脚差点失仪摔在路中。

你装作没看见，太后眉峰拱起“何事如此慌张，你慢慢说。”

“庄...庄老先生晕在汲古阁了。”

你和太后对视了一眼，心知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将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派去庄府，不拘什么药材全力医治。”

“是。”

“那外臣也先告退。”

自上次一见后，庄老先生放下了对诗集释义的执着，可也在汲古阁几乎是住下了，本也是件好事，你有幸和文坛宗师及其门人弟子用活字印刷术印刷北齐第一本墨韩全书，这书才整理审阅到上半卷。

庄府人挤人，夏珀在前开路。

“诸位暂避，诸位暂避，太医在此。”

庄先生的床前并没有太多的人，老先生的其中一位得意门生便是如今的北齐的太傅，小皇帝的老师，人是在你们使团办公的地方晕的，而且前些天一直在一起校对审阅，哥哥之前已经把老先生气吐血了，你现在可不能坐实把老人家累晕的罪名。

“太后慈谕，我带了太医来。”

太傅当没看见你，面无表情的请太医入内。

紧接着搭脉施针用药，然后你便被请出去了，你关心这老先生的病情竟也没注意到时间飞逝已临近傍晚，就这么一直等着，里边的人进进出出。

你在外院扎着，一个人也不认识。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典客署吧，这里有些怪。”春蝉说话时往你这靠了又靠。

外院的人是真不少，偏你站的地方像是有瘟疫光环一样，隔绝人群三米开外。

“不行，就算是等上三天也要等，我们若是走了，没法交代。夏珀你回使团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