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们互相依偎了许久，就算是数星星也觉得很快乐，你们喜欢这样的平淡。

“今天范闲去见了长公主？”

“都在预料中，没出什么事。不过，北齐使团进京了，我总感觉长公主不会就此罢休，还不定得找我哥什么麻烦，要他的命。”

“我来就是说这事的，北齐使团庄墨韩进京了，我和长公主已经闹僵，力量互相有所牵制，但她在朝中根基比我还深，她最近和礼部的人走得近，你哥借调去了鸿胪寺，父皇是想捧他做权臣，为太子铺路。”

“哥哥不喜欢这些，他就想做个富贵闲散人，不过我们要想报仇，从京都全身而退，都难如登天啊。只要我们一条心，总有办法的。”

“嗯，这次和谈是必然，只是博弈的条件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可以说饭都递到范闲嘴边了，哪怕范闲什么都不说往那一坐，和谈成功也是迟早的事，这便是京都磨炼出的政治嗅觉。

北齐也是大国，不可能一下子打穿，况且西胡和东夷城也不会干看着，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都懂，徐徐图之慢慢蚕食才是良计。只是哥哥参加和谈，长公主要怎么下手呢，这位长公主能走到今天，在男人掌权的天下独占一份颜色，肯定不是耍阳谋啊，她不像承泽和太子那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博弈，女子参政只会比男人难个十几倍。

阴谋手段只有你们想到不到，一个清醒又放纵自己的疯子，谁能揣测到她怎么走。

你和范闲都需要快速强大起来，才能抗住未来的血雨腥风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和心爱之人。

可你们等了这么多天都没什么事发生，和谈和谈，范闲根本在鸿胪寺无事可做，每日喝茶看报纸，看双方使团“亲切友好”的交流。

可要说这报纸，没有你的故事连载，趣味性骤减，北齐使团来京也只写了一些表象，在你和范闲的通力合作下，还是将活字印刷术给攻破了，你找来了内报负责刊刻的老工人，范闲找来了庆余堂的老掌柜，试印了红楼第一回，光制作字模的陶泥，你都试验了好几十种，最终敲定了沧州高岭山的黏土，这陶窑是庆余堂老掌柜找来的，里面不乏做老了的陶匠给你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你们掌握了这项技术后，没有立即想投入到内报使用，而是先在庆年杂志社做试运营，等真正稳定后，才能去内报做技术革新。

活字印刷的前期投入是比较费时间的，需要制作更多活字，建立一个活字库，建立一套系统的检索排版的方法。唉，砸钱砸时间呗，好在哥哥找的庆余堂的大掌柜靠谱，对这些新奇的技术接受快，学习快，有他从旁协助让你省心不少。范思辙对技术革新没什么兴趣，但是听说能省钱，还能赚更多，也日夜跟着你钻研，你看着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成器了。

今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影子来找范闲，鉴查院党乱，有不少人要杀萍萍，后来知道是影子要试探范闲，在京都你见惯了厮杀，萍萍叫你来时尸体虽已经清走，你看着地上残余的血迹，也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恶战。

八卦厅内，陈萍萍当着在京的各处主办面，当众宣布范闲就是他的接班人。不是商议，是通知，八处的宣九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三处躺在板床上的冷师兄垂死病中惊坐起，振臂支持小师弟。一处的朱格大人颇有微词，陈萍萍的强硬态度在这，谁也无可奈何。

你在石室中等着萍萍，听着这些，心中已掀起巨浪，内库代表钱，鉴查院代表权，如此权重，陛下是想让哥哥做第二个陈萍萍吗？这些事复杂到，已经超过了你的认知，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自古权臣都难以善终。萍萍和哥哥都能善终吧，他们那么聪明。

“萍萍...这些年你守着鉴查院辛苦吗？”你看着这些盛开的鸢尾花，心中感概当年母亲该是何等风姿。

萍萍想把母亲创立的鉴查院留给她的孩子，可时过境迁，这京都早就没了她的痕迹。

他说：时间过了，初心未改。

“早就习惯了。”

“萍萍，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这咳嗽都几个月了还不见好。”

牛栏街刺杀后，陈萍萍提前了十多天赶回京都，风寒好了后，一直都在咳嗽。

“好。”

“您退休了，我和范闲给您养老。”

“好。”

和谈进入尾声，鸿胪寺与北齐使团已经商谈定论，用肖恩和司理理换回言冰云，明日祈年殿设宴，君臣同庆。你也知道了，言冰云自那件事后，是被派往了北齐做暗探，暗探被擒有什么样的下场，生不如死，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有日内瓦公约。

你在受邀之列，这是你没想到的，不过与北齐一战本就缘起你们兄妹和林府，估计是图个有始有终吧。去了也好，长公主始终没动作，此刻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在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既然庆帝说让承泽把你当妹妹看，那你也没什么好避讳了，赴宴前你还在和承泽逛园子。

你从来机会好好逛过承泽的府邸，此正值盛夏，几丈高的墙壁绿意盎然被凌霄花爬满，叶片绿的淳厚如翡翠琼光，至于花从远处看，的确如一团烧红了的云彩落在了这，仿佛要逐天而去，府里的布置与主人一般，好看中带着令人着迷的松弛感，一进院子就可以脱鞋随便走了，

不是皇宫辉丽工整的美感，过了古木交柯自然形成的拱门便是连廊，连廊曲折婉转，一步一景四周的亭台水榭随着步子的变换，每一步都成了一幅好的山水画。

“承泽，我要是你，恨不得一天十个时辰都窝在府里，谁叫我都不出去。”水榭边的小亭一坐下便感受到凉风阵阵，吃着果喝着酒翻着闲书，说的真对啊，身为皇子不骄奢淫逸，简直是太不务正业了。

“还有呢。”

李承泽一声吩咐，内侍将果盘和甜水撤下，接下来上的东西，你看直了眼！火锅诶！

盘鼎热气沸腾，咕咚咕咚的声音让人垂涎三尺。果然好吃的就是会让人心情变好些，每每想到言冰云在北齐受苦，心里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小冰块话不多，一起学画时还是很照顾你的，你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样精神内耗下去不行，可就是忍不住，好在承泽能让你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

“诶...没有辣锅？”

“范闲说你的腿拆线没多久，不能吃辣。”

“你什么时候又跟范闲勾搭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重点抓的，这小词用的。

“范闲的醋你也吃，抓紧吃吧，待会夜宴就是喝酒唱赞歌，根本吃不饱。”

范愉吃亲哥哥的醋绝不是无理取闹，承泽爱读红楼，范闲默红楼，李承泽这家伙每次飞信过来最后一句都是关于范闲，安之安否？近来有新文乎？切盼切盼。范闲有才名，承泽亦惜才。

俩人都是随和潇洒的性格，互相是越看越顺眼，有时候你觉得谢必安捎李承泽来，是见范闲来着，俩人秉烛夜游谈天说地，把你晾在一边，把你晾在一边可还行！

报复绝对是报复！挟私报复！范闲是嫉妒婉儿每次给你写信都是长长的好几大页，见天的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捎范愉一份，此次范闲夜探香闺，三句不离范愉的腿伤如何了，婉儿最喜欢听故事，范闲连讲三个，婉儿都听范愉讲过了，这还有他啥事！有他啥事！既生愉何生闲啊！  

祈年殿外，你和承泽大老远就看见从衣襟的口袋掏出了大把大把的东西，其中不少你都颇为眼熟。

“哥哥，这些都不让带进去啊？”你摸了摸脑袋上的发钗。

“利器毒药都不能带进去。”

“好吧。”

毒钗、毒针、迷烟、藏在轮椅扶手处的匕首，最后你取下缠在腰上的软剑才算完。

“你们这哪一出啊？”

“被刺杀过，出门在外当然小心为上，以备万全嘛。”

李承泽微微上前一步看了个仔细，这些风浪都是他带给范愉的，澹洲的小鱼儿是何等的恣意无忧，他要离开京都的决心一天比一天坚定。

你扯了扯李承泽的衣袖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承泽哥哥，回神了，这些东西可千万别碰，有几个是三处师兄们调的毒，我还不会解呢。”

你由内官推入席，你这郡主做的，你和长公主分坐右席，你和长公主可是还隔着这双腿的仇呢。对面就是太子和承泽旁还空了个位置，大概率是那位文坛泰斗庄墨韩的坐席。

见你入座，她笑着唤来了身后的女官说了些什么，再然后那女官便走向了范闲。

李云睿身子未动只是脑袋往你这边侧了侧“永宁气色见好了些。”

“有长公主关心，永宁自然有每日好好养伤，以待来日。”

“那是自然好啊。”

李云睿眸光微亮，内心更加汹涌她几乎快压抑不住这种兴奋了，喜怒不形于色，有长进，如此重挫折了双腿，反而越挫越勇了。李承泽再沉得住气，也忍不住往你这瞟两眼，这自然被长公主留意到了，难怪难怪，她那侄子如何过的了这美人关，残了都放不下。只是范愉已为陛下义女，这对有情人可怎办才好啊，她现在真是期待啊，期盼这夜宴快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