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2）

突然近身的压迫感并未夺去他的所有理智，如果不是刀刃近乎划破他的咽喉，他会无法控制地将爱人揽入怀中。

但如今他只是退却着以一种堪称狼狈的姿态与之拉开距离，虽然刚才她的进攻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还是能从中感受到，这股由衷的恨意。

她是真的动了杀念，不是玩笑。

骨蛇甜心！我们得好好谈谈！

黑发的女人已经被战意蒙蔽了双眼，蝎尾操纵着这些临场打造的杀器，已经没有适应上手的时间与机会了。被改造过的耳机外壳的附着物脱落，变形成两架手心大小的浮空炮击枪，枪口亮起光芒，在短暂的蓄力后便超他开炮射去激光。

骨蛇这是……

骨反应也不迟，在被枪口瞄准前便取下自己的耳机外壳将其操纵变形为与蝎尾一致的炮击枪，开炮射击将对方射来的激光弹开。

骨蛇镀烟的枪械改造技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被击飞的激光偏移弹道撞向一旁的花盆，击中瓷器的一瞬间便化作尖锐的碎片炸裂开来，四处飞溅。

骨掉头操作炮击枪撞飞将要刺向自己的碎片，蝎尾则趁着他注意力短暂分散持刀快步逼近，等他反应过来立即退身躲开时，刀刃已经在他左臂上划开大道口子。

蝎尾蛇我只负责杀了你，不负责解释。

蝎尾蛇你对我所做的，对衔尾所做的，你干过的一切蠢事，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慌忙后退的衔尾勉强止住步子，抬手捂住左臂，很快手心便被自己的血液浸染。

骨蛇镀烟吗？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

她甩手撒去停留于光刃上的血滴。

蝎尾蛇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她朱唇轻颤，横眉怒视着对面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家伙。

蝎尾蛇一想起我以前还用“衔尾”这个名字称呼你就让我直犯恶心。干脆让我杀了你好了。

骨蛇不是的，甜心，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她咬牙，眉下堆积阴翳更甚，嘶声厉呵道。

蝎尾蛇是你害死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蝎尾攥紧刀柄又一次迈步极速奔向他，准备彻底夺去他的性命。

骨蛇甜心，停下来——

他只是一味地劝说着，希望能用和平的方式终结一切，一边抵御着蝎尾的追击一边四处躲窜。

两人的武器都是同一人制造，因此有着极高的一致性，但装配给骨的器具更侧重防御功能，这种差别对他来说是有利的，能让他更加自如的应对蝎尾那狠毒又痛快的攻击。

蝎尾蛇你他妈的要躲到什么时候?！

然而即便有着防守上的优势骨的举措也依旧显得吃力，她明明才第一次使用这些骇人的兵器，却熟练得像早就训练使用过千百回那样，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露出过如此凶残的一面，仿佛此时的蝎尾已经化身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残暴猛兽，正挥动着狰狞的利爪朝他袭来。

此时原本空旷的室内却显得如此狭小，根本没有多少空间留给他逃窜。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至少要扩大活动的空间。

于是他操作自己的浮空炮射向墙边的书架，将那书架的一侧支架打断，随即书架失重整个垮倒下来，正好挡住蝎尾追杀他的去路。

蝎尾蛇*，你——

趁着她击碎横在自己面前的书架而没空来追击自己，他赶忙朝门口的门禁装置射出数枚子弹，在门禁装置被击毁爆炸前便展开防护罩避免自己与蝎尾被爆炸波及。

蝎尾蛇混蛋…！

她咆哮，已经来不及阻止骨从被门禁装置二次爆炸炸出的墙洞逃走。

得到片刻喘息的骨也并未松懈，跃入空中的他落地翻滚一周来到下一层，果不其然楼层之间的电梯已经停止运作，没办法前往下一层楼，也没有任何可以离开这个室内的路径。不过相比顶层的办公室，这里已经宽敞了许多，并且更加复杂的室内构造也对被追击的一方更加有利。

确认没有逃离此处的方法后，紧接着他开始思考对策。如果谈判已经没有成功的希望，他不可能用防御来到达这场战斗的终点。

如果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可以与她前往相拥的未来，那么这个可能性绝不会在他委曲求全的情况下达成，意识到这点后他终于狠下心，决定用反击寻找那一丝渺小的可能性。

清除障碍后蝎尾很快便落地来到这一层，随后立即摆出警戒的姿态，扫视周遭后却并未发现骨的身影。

她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这一层，于是用浮空枪朝这室内各个可以藏人的位置开炮炸毁，逐个排查。

蝎尾蛇别他妈给我躲了，想要活命就马上出来杀了我！

炮击很快便将她所质疑的一切物件墙体轰成粉末，排除掉一切可能是骨蛇用以充当掩体的物体后，他依旧没有现身。

就在她迟疑要不要离开这里去寻找骨蛇时，一股冷风已经刮向她的后脑勺，掀起她的发丝。她微微吸气，转身抬臂张开手掌，用防护罩将轰然砸来的吊灯与一齐落下的骨蛇一并击飞。

骨蛇反应真快。

攻势被对方化解的骨只是轻声感叹，遁入空中的轻巧翻身，像即将落水的跳水运动员一般调整姿态好平稳落地。

蝎尾蛇倒省得我把你揪出来了。

她以沉稳腔调冷冷开口。

骨蛇逃不了的话也只有上了。

话虽这么出口了，他却说得毫无底气。就在刚刚他们交手的这些时间里，他并未伤及蝎尾分毫，甚至因为心有芥蒂吃了她一刀。

而且他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她还有身孕，理论上来说，就算有装配了稳定器也不一定承受得住这么剧烈的运动。

他打不过吗？显然不是。

骨蛇小甜心，我会把你带回来，继续我们的婚礼的，不管用什么方式。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如此承诺道。

蝎尾蛇看来你也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勾唇讥笑着，抬臂按动耳机，似乎是启动了什么。

蝎尾蛇现在留给你的选项，只有去死啊。

届时一道光芒亮起，从她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走出数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家伙，骨蛇定睛一看，一眼便知晓了蝎尾做了什么。

骨蛇*，镀烟到底都给了你些什么东西?

身着西装制服的家伙们的高脚帽抬起，那帽檐底下却根本不存在什么头颅，于衣领与帽子之间没有任何结构，它们像是被实体化的立体投影那般被召唤出现，听从蝎尾的指挥空降来到这片战场。

这种状况对骨来说相当不妙，虚拟护卫技术并不成熟，但是单枪匹马应对还是过于险恶了，没有胜算。

成型的虚拟护卫装配机枪，数个枪口直直对向骨蛇，若不是他有防护罩的保护，恐怕早就被射成蚂蜂窝了。

打感情牌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了，他闭上了嘴专心应对战局。

被众多士兵围剿的骨蛇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从容，两架浮空炮击枪已经升起白烟，不断将尝试近身攻击他的士兵击倒。尽管如此他依旧抵不住这般猛烈的攻势，他的外套已经被枪弹刀刃撕裂得破损不堪，底下的皮肤也开始渗出鲜血。

而此时的蝎尾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亲自参与这场搏斗的必要，像坐在特等席上的观众静静等候，等候她的手下掐断他的呼吸，将他的脖颈切开，双手奉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耳畔嗡鸣不止，感官的运作将近终止，听见的只有刀刃相交与子弹落地；看见的只有一片鲜红；闻见的只有血液的腥味与火药引起的硝烟；暴露于空气中的皮肤也只能触摸到黏滑的鲜血。

流失的是血、是理智、是恐惧，甚至……会是他的生命。

这一枪落在腹腔，那一刀落在右肩，小指在肉体搏斗中也近乎断裂，此时他清楚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他必须赶在失去行动力之前做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处境。

错落的弹药已经分不清是由谁的枪口射出，但其中一枚落在一旁斑驳的墙体，从那处被击穿的墙面中，骨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开始逃窜。

刀刃与枪弹如影随形，对他穷追不舍，他的视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掺入杂色，这在蝎尾看来毫无意义的逃窜也不过是返场加戏中最无趣的一环。未能落及他身体的炮弹在墙体留下一块接一块的焦黑痕迹，落及他身体的，将他身上用于防护的防弹服摧毁。他已经没有了防御的手段，下一次受击，将直逼他的内脏。

最终精疲力尽的他被护卫们一齐按倒在地，他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按在他背后的手掌将他牢牢钉在地面。

此时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蝎尾缓慢而沉着地走近，她的护卫们已经在这条由她走向他的道路两侧列起纵队。

死神以疼痛爱抚，令他的身体痉挛似的抽搐着。他听见死神的脚步正不紧不慢地从远到近响起，一步一步，像是死亡的倒计时。最终停在他头前的不远处。

他深吸一气，他已经不在意此时的自己在对方眼里看起来是多么狼狈可笑。

蝎尾蛇你输了。

她耻笑着下达他的死讯。

骨蛇……

他的后背正因剧烈的咳嗽震颤着。

骨蛇咳咳………呵……

他被血模糊的脸却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骨蛇……我可能会输吧……

就在环境安静得只能听见二人交谈的此刻，一声炮击响起。

她惊愕，转头望向炮弹落至的那处墙面，在那个漆黑窟窿的背后，有什么被击穿，正冒出一股黑烟。

随后引发这个炮击的枪口被蝎尾一刀斩断，他仅剩的最后一个还能使用的浮空炮击枪也被彻底销毁报废。他已经手无寸铁。

蝎尾蛇啧啧…

她抬足一脚踩在他的头颅上，力度不比先前在床上暴虐他要温柔。

蝎尾蛇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

她过于享受摧残敌人的身体，迟迟没有下杀手。

蝎尾蛇这种无人可以依靠，只能孤身一人吞咽泪水与血液的绝望与悔恨——！你也感受到了吧…?

她不会就此放任他死去，她要在这人的呼吸被切断前，将曾经降临于自己身上的痛苦全部转移施加至他的肉体与精神。

骨蛇……

与这般深切的痛觉之中，他却并未体会到蝎尾试图给予的那种绝望感受。那一丝诡异的笑容也并未就此消失。

蝎尾蛇还有什么值得笑的?！

暴怒的蝎尾将他的头颅踩得更加用力。

蝎尾蛇我马上就要杀了你！就在这里——你的葬身之处。

他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漆黑朦胧的视线里突然窜进一束光芒，就像那天夜里她破碎的求爱低语一般，让他的心智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那束光在旁人看来微弱得不值一提，而骨看向她的指间，确认了那光芒来自于那枚钻戒反射出的月光后，怅然叹息。

骨蛇……甜心。

他疲倦地放下嘴角，却并不是因为失落。

骨蛇马上……就到12点了，从那刻开始，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启齿，用虚弱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蝎尾蛇……

她的鞋底离开了他的头颅。随后护卫们的枪口一并对向那颗头颅。

蝎尾蛇你已经没救了。

她微微眯眼。

蝎尾蛇去死吧。

扳机同时扣动，脱离枪口的子弹直逼他的后脑勺。

然而本应脑浆迸裂的头颅，并未发生任何蝎尾预想当中的变化。那些飞向他的子弹也在接触到他之前化作烟雾散去。

蝎尾蛇……?

任何事都没有发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