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结束

（四十七）

她终于穿越回来了。

当她睁眼，被模样成熟很多的汤姆笑盈盈看着时，她就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了。

她傻傻地看着汤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汤姆见她异样，不禁皱起眉，拥她入怀，安慰地拍拍她，轻声问她：“做噩梦了么？”

她缓缓伸手搂住他的后颈，望着他平静的眼，道：“我昨天晚上穿越回到你的少年时了。”

汤姆一愣，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原来你是在这个时候回去的……”他自言自语，眼底恍惚。

她搂紧了他，有些担忧他，于是轻轻问：“我忽然没有再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

汤姆没有回答，抱着她的手臂不知不觉用力起来，一片晦涩之色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感觉到他的悲伤了，于是埋脸进他胸前，安静地任由他抱紧。

紧贴的胸膛一松一驰，叹息声在耳边萦绕。她听得心里沉闷。

“母亲陪了我十年。”汤姆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姿态全然是沉迷和痴恋，但是声音却听不出来任何波澜，只平淡地陈述着，“其实已经很好了，我应该满足的。”

可是，贪得无厌。

“我有一句迟到了二十二年的话，要对母亲说。”

她想抬头看着他，却被按住了后脑勺。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她惊讶地问，还被按着，因而不能发现他此时满脸悲伤的神情。

汤姆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她：“我们相遇的最后一年，寄居的那个古宅有诅咒。”

“那个诅咒是针对一切爱人的，当时你我有情，想来已然被下了诅咒，只是何时生效还未可知。”

她惊骇地啊了一声。

按着她的男人合了合眼，复杂的神色一瞬间恢复平静，松开了她。她抬头望他，见汤姆面上不动声色，只黑眸沉沉，便心里也随之难受。

汤姆向来表现的无所不能，如今因为他的大意导致两个人受诅咒，他自然会心里很不舒服。想到这儿，她抚摸上他的脸庞，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世间是是非非那么多，我们半生顺遂，自然难免会有波折，如今撞上了，我心里也踏实了。”

“……”汤姆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沉默着。

“真的，人生不如意事常十有八九，可是我前半生一直过的都很自得如意，因此常常心觉不安，总想着会不会哪一天忽然出现一件事，打破这安宁的一切。”她轻声说着，见汤姆潸然一笑，心里疑惑。

男人低头，鼻尖和她对上，四目相对，亲密无间。他也放低了声音，对她说：“傻母亲，安宁的一切也是因为你被隔绝了外界啊。”

何况这些年外界也不太平，不论是巫师界还是麻瓜世界。他在外面搅动风云，把母亲好好安置隐居，让她所在之地风雨不侵、无人可入，这才是她岁月静好的真相。如今她说觉得这一切得来太容易心里不安，倒让他有些想笑——其实她的生活得之不易，只是她不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她没听出汤姆的言下之意，只懂了表层意思，于是说道：“隐居之前，我们的生活我也觉得很幸福，很难得。”

汤姆微微笑着，亲了亲她。心里的躁动戾气淡淡消散，归于平静。他说：“我会找到破解方法的。”

虽然找了二十二年，也没结论。但是，他会找下去的，在暴风雨到来之前，解决掉隐患。

短暂的蜜月期结束了，汤姆毫不犹豫地继续工作去了，堆积一周的事务让他三天没回家。她只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有人把她抱起转移卧室，躺好后手又搭在自己腰上，充满占有欲地霸占着她。

昏沉中听见男人对自己说：“以后不要回原来的卧室了，就留在我的房间。”

她睡着，被人惩罚性地咬了一口，才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

结果第二天晚上，汤米拽着她不要她走，非要她陪着，小脸皱在一起，眼眸水光闪闪：“母亲，那个人不在，你也不肯陪我了么……”

她呵呵一笑，哄小朋友睡觉，半天了倔强的小朋友还睁圆着眼，明显要盯着她。她能怎么办，无奈妥协啦。

然后大半夜又是迷迷糊糊地被人抱走了。还听见一段对话：

“再缠着母亲，你就不用存在了。”

“……哦。”

她瞌睡中抬手拍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男人，又听见他哼哼两声。

别扭的老男孩。她想。

果然后来汤米就再没有缠着她一起睡了，她倒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哄他睡觉，然后再一个人去了汤姆房间。

汤姆这年过生日，闭目认真许了愿。这让她有些惊讶，因为自从他上魔法学校以来，就对许愿这种事不怎么上心了。往年都是认真地敷衍她，如今忽然这么慎重，倒让她好奇他的许愿内容了。

夜晚抵死缠绵，她抗拒不过，只得坦然接受。而后正困倦时，被他抱起穿好衣服，她清醒了一些，惊奇地问：“做什么？”

“陪我出去逛逛吧，母亲。”汤姆一时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说。他手上动作很快，又给自己也随意穿了一身，抱着她眨眼幻影移形。

他们出现在一个小巷，他把她轻轻放下，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灯火通明，不少店铺亮着，很多人还在街上。

她也彻底精神了，反过来牵着他，兴冲冲沿街扫荡，各种店铺都进去逛了一圈。给一家四口都买了衣服，艾娜的衣服是定制的，当时裁缝店主还奇怪地听她描述艾娜的身形，没忍住问她：“您的朋友是个小矮人么？”她哈哈大笑，只道做吧。

还有很多零食，汤姆刚开始还耐心一手拿着，后来越来越多，干脆就用魔法变小收进口袋了。

饰品店里她也随便买了点觉得好看的，反正汤姆现在有钱，她可以适当浪费一点。他倒是对这些廉价的嗤之以鼻，只皱眉对她说，如果她想要装饰品，他可以给她买更多更有价值的。她笑道：“不必了，我也只是买了玩玩罢了，回去就摆那里光看看罢了。”

她见汤姆的目光看往什么，便也望去，面上一僵。那是一对粉白兔耳朵的发箍。

她轻咳一声，拉着他匆匆离开了。

漫步街头，时间越来越晚，人也渐渐稀少，一些醉醺醺的男女晃荡在不远处。一些店铺熄了灯。

“汤姆，回去吗？”她问。

男人神秘微笑着，向她眨眨眼：“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又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脉，这里高耸巍峨，平顶广阔。

此时已是天幕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汤姆摆好了一个魔法帐篷，带她进去休息。进去以后别有洞天，有两三个自在的房间。

他们去了一个房间，她的睡意在见到柔软大床后卷席而来。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看汤姆坐在旁边笑眼看她，疑惑问他：“不困么？”

“不困。”汤姆说。

她微微一笑，嗯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汤姆晃醒的。男人扯了一下她的脸，嗓音沉笑：“母亲，起来和我一起看日出了。”

“你好烦啊汤姆——”她含糊地拉长了音骂他，惹得男人又低笑一声。

她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汤姆给她披上外套，随即一把将人抱起。

两个人站在悬崖边上，看天光泛白，日光大盛，满天红霞渐渐从上而下加深，且色泽越来越红，一点点金辉在慢吞吞挪动。

“这个时候，总让人想说点什么。”她轻声道。

汤姆揽着她的肩头，闻言低头看她，顺势问她：“想说什么，母亲？”

她抬首，眉目温柔，半张脸都被浅淡霞光笼罩得朦胧如画。

“惟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