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七）

没几天，汤姆的猫头鹰带着一封信回来了。他告诉她，他在霍格沃茨一切都好，让她放心。另外，猫头鹰就留在家里，它知道霍格沃茨和家的位置，可以为她送信给他，他对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有什么事的话必须要送信给他，他会回来帮她。

她心里暖暖的，汤姆一个初到陌生世界的小孩，不仅不向她表示害怕、委屈，还反过来担心她。这让她心里复杂，她居然还需要小朋友的担心，虽说一个单身女人生活是有点危险，可是这么些年都平静过来了，她想也不会再出什么危险，她也会努力保护自己，远离危险的地方，避免黑夜行路……

汤姆在霍格沃茨真的过的好么？她不太信，可是又无可奈何。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孩子的能力，相信他能在那样的环境中站稳脚跟。

想了想，她写了一封信，请猫头鹰送给邓布利多。很快回信来了。她请求邓布利多教授能多多关注汤姆，他这样普通的身份在那里难免受到欺负，她希望邓布利多能出手帮他。邓布利多爽快答应了，同时告诉她，汤姆在老师中很受欢迎，一个清贫又刻苦的好学生老师们都很喜欢。邓布利多说，汤姆是一个优秀上进的人，他不会让自己一直落入劣势的。

她看着信，心里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和他分开过。夜里一个人，听着房屋里一片死寂，难免落寞。她想给他写信，想看他回信，可是她忍住了。她决心一个月给他写一封信。她不能总是打扰孩子，他那么努力学习，她频频去信会干扰他，甚至他可能会烦。她不想成为一个被孩子讨厌的母亲。

第二个月月初，汤姆就收到了她的信。写了四五页，看得出她很想他。她唠唠叨叨，没什么章法，可是通篇都是爱意。她告诉他，要好好吃饭，认真学习，但是也不要太累着，早起早睡身体好，和老师同学好好相处，同时她对于自己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又表示歉疚。随信而来的，是她新学的给他织的毛衣，绿衣银蛇样式，样子勉勉强强。她说，这个毛衣不太好看，但是他带去的衣服实在少，如果冷的时候衣服不够穿，不妨穿这个。她之后会努力学习织毛衣，争取下次给他寄更好的。这个毛衣不太能穿出去，他把它好好放了起来。

当他回到寝室时，他发现母亲的毛衣被室友们抛来抛去，嘻嘻哈哈地嘲笑他的麻瓜母亲和他这个混淆巫师血脉的可恶的家伙。他们觉得他是泥巴种，并总是这么称呼他。当他听到那些嘲讽时，他总是隐忍，伺机报复。可是看到母亲的毛衣被他们肆意嘲笑拉扯时，他脑子那根弦险些断了。他夺回了毛衣，可是被他们按住教训了一番。他一声不发，只紧紧抱住怀里的毛衣，漆黑的眼闪过一道红光。

他，他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她之前预料过，一个疑似“泥巴种”的孩子会受到校园暴力。可是如果她真的见到了这一幕，她的心依旧会非常非常疼，甚至于可能会出于痛苦选择让汤姆退学。然而，汤姆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直到他功成名就，谁也不敢提起他的名字时，她也不会知道这段屈辱的历史。

她每天这样，打工，回家，自己做饭给自己吃，以往总是伏案认真写作业的小小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日子久了，思念似乎淡了，她开始渐渐习惯这种空荡荡的生活。她努力地融入其他人中，每天和老板聊聊天，回家去苏珊那儿串串门，她家孩子也是上学去了，没在眼前。两个孤寡母亲相互安慰。不过，苏珊还有自己老公陪着，不算孤单，因此，也建议她找一个丈夫。

丈夫这种东西，她几乎从未想过。在她原来世界里，她二十三岁还在上大学，连谈恋爱都没考虑过；来到这里后，收养了汤姆，就和汤姆相依为命，没有注意过异性。她每天生活轨迹也单一，身边的异性没几个，也对她没什么意思，如今汤姆都去霍格沃茨了，她这个年龄段还没结婚的人太少了，更不好找，她也没什么兴趣。女性似乎天生对男性兴趣要少一点，不会像男性那样渴求女性，她这些年一个人养活孩子习惯了，也不想多一个人来霸占她和汤姆的生活。

日复一日，每个月初，她都会给汤姆寄一封信，然后收到汤姆的回信。内容永远是报喜不报忧，可是她总是担忧他，但无可奈何。

（八）

汤姆放寒假了。她早早的赶到火车站等他。

一见面，看见他没戴围巾，她赶忙解下围巾要给他带上，汤姆拒绝了，反手又给她围上脖子。

汤姆又长高了，只是还有些瘦，她有种孩子长大的感觉。两个人往家赶，她拍拍他的胳膊，问：“在学校吃的好么？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瘦？”

汤姆颇有哭笑不得的神情，他道：“母亲，我还好。”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确实有些消瘦，她有点心疼。于是在家吃饭时，她给汤姆分了很多吃的：“吃吃吃！”

汤姆乖乖地吃着，一丝不苟。可是她给的越来越多，最后他只能严词拒绝。她表情又委屈又心疼。汤姆叹气，向她再三保证自己在学校有好好吃饭，至于为什么瘦……可能他天生就这样吧。

“可是，你在家时还要胖一点。”她瞪眼反驳。

“母亲，那是我还小。人长大是会变瘦的。”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以前似乎也是这样。可是他未免看起来确实瘦弱。于是叹气道：“母亲希望你能不那么瘦，你看邻居苏珊的儿子，人高马大，他虽然和你差不多高，可是他体型有两个你那么大了。你们当巫师的，虽然是远程攻击，可是万一近战，魔杖一扔，你这么弱怎么打的过人家嘛。”

汤姆不免认真看她两眼，没想到母亲还能想这么多。“我会时刻拿着我的魔杖的。”

“你在学校怎么样？同学有没有欺负你？老师喜欢你吗？你有没有好好学习？”虽然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大半都知道，但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他在学校的生活。

“都可以。我一直都在学习。”他简略回答。

她捧脸抱怨：“多说一点啦，母亲想听你说说。”

汤姆无奈，只得给她讲他都学了什么课程，老师是怎么样的，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虽然她看过原著和电影，但是听汤姆亲自讲给她听时，她还是对那个魔法世界起了憧憬羡慕的心情。“魔法真神奇啊！”

汤姆眼里含笑，肯定她道：“魔法确实很厉害。”

“魔法可以帮我做家务吗？”她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天真。

汤姆点头，心里不由得想，果然同样的力量，在不同的人手里就会有不同的作用。他时时刻刻都在研究更有杀伤力的魔法，而母亲听到却只想用它来做家务。和母亲一样的人很多，麻瓜也是，巫师也是。他们简直都可以称为碌碌无为，他本来厌恶这样的人，可是母亲不一样，他习惯于并喜欢她的这种天真与善良。他希望母亲就这样保持下去，永远也不要变，他也相信，母亲是不会变的。

她让汤姆为她描述了很多魔法，连连惊呼。心里难免升起一丝遗憾，她念叨着：“哎，我怎么不是个巫师呢？”既然来到了哈利波特的世界，为什么她不能成为一个巫师，反而和她原来一样是个普通人呢？她的穿越未免无趣，就像一个无聊的作品，怎么不让她和读者感觉无趣呢。

汤姆沉思一会儿，眼神幽幽的，语气也幽幽的，道：“母亲，这都是天生注定的。”

她随意地点点头，接过他的魔杖，仔细端详。白骨一般惨白的颜色，长长的一根细棍，样子有些奇特。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很漂亮，看起来真厉害。”她笑道。

“你的衣服够穿吗？”她又问。

汤姆点头。她跑卧室拿出一件毛衣，是纯黑色高领的，衣角有“tr”两个字母。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炫耀地把它拿到他面前，道：“看，给你的！我就说我会努力学织毛衣的，这次是不是好多了？”

汤姆微微笑着，显得有些腼腆：“很好看。”

这个寒假的家务都被汤姆承包了，她特别开心，现在她只需要做饭。她希望汤姆吃到她做的饭。她时常会做中餐，面条米饭什么的，汤姆吃的比较多，想来他也很喜欢。在霍格沃茨都是西餐了，他会不会也想念她的饭菜？

“想念的，”汤姆正面回答，“想吃你做的鸡蛋面。”

她嘿嘿一笑。当天中午做的就是鸡蛋面。

夜里，她正睡不着，就听见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她让汤姆进来了。汤姆穿着以前的睡衣，看起来少了一些刚开始的凌厉冷淡，显得有些平和又稚嫩。她看得心都化了，让乖孩子坐她床边。她问：“有什么事吗？”

汤姆摸摸头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道：“睡不着，想和你聊聊天。”

“当然可以。”她笑眯眯道，还敞开怀抱，“要和母亲抱抱么？”

汤姆趴在她肩头，松松地抱着她。在她的脖颈，她的头发，她的肩头，萦绕着一种温暖的香气，淡淡的，又很有存在感，他深深吸了一下。“母亲，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她被他的话一下子搞破防了，“我，我特别想你。你上学的那些日子，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总是感觉有些可怕，我好像又忽然一个人了……我特别想每天给你写信，可是又不敢打扰你学习，只能每个月给你写一封……”

他埋在母亲的脖颈边，安静地听着她的爱意。

“我吃饭时，总怕你在那里吃的不习惯，吃的不好，吃的太少……我收拾衣服时，总担心你衣服不够穿，怕你的同学会嘲笑我给你买的衣服太便宜……你一个人在那里学习，会不会受人欺负？你总说你过得很好，可我总不放心，那些巫师肯定会有几个渣子，看不起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我时常做梦，梦里你在向我哭诉，可是梦醒了，我看你给我的信里，却总是报喜不报忧……”

“汤米，你告诉我，你真的没有被欺负么？”

他没有抬头，在她脖颈边闷闷地回应：“被欺负了，但是我都反击了。”

她心酸极了。她忽然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她甚至怨恨某个让她穿越却又不给她能力保护自己孩子的力量，她此刻多希望自己是个巫师，可以帮孩子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可是她作为一个麻瓜，连进入那个世界都做不到。

汤姆感到脖子上滴落了几滴冰凉的液体。他低低地说：“母亲，不要伤心……相信我……很快会好的，很快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