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

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只是短暂的吸引了一下德西的注意力，一个被家长教训着、伤得不轻且腿上也有石膏但多少能自行走动的人成为了这间病房的新病人。

似乎是有些不满，亚伯磨了磨牙皱眉看向那边说话声相当大的人，被德西摸头顺毛转过了头。他合上书：“就先这样吧。如果觉得吵的头疼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们去外面走走。”

伸手从床头柜拿过卷子，刚好有医生走了进来，指责那边的家属声音小一点之后开始了例行检查。

女性也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压低嗓子恶狠狠训了儿子几句、在医生离开后走到德西床边：“不好意思啊两位……刚刚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太生气了。”

“没关系……”德西摇摇头，莫名想起来当初被从旧街去薅过来时父母的样子，“比起这个，我倒是挺好奇……那是您的孩子吧？他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说出来都让人笑话。”她转移话题委婉拒绝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吵到二位的话还请别客气。”

“——妈！”

病床上的人显然并不乐意，被女性转头狠狠剜了一眼离开了。德西微笑点头应到，在亚伯将桌子支在床上后把卷子放了上去，微微发愣。

……看不清。

他揉了揉眉心，近视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弯起腰凑近了一点点，亚伯撑着下巴也去看桌子上放着的卷子。作业早早就写完了，相当于一个暑假两个月没有碰过课本。前面的选择题很简单，但是做到后面看着大题的一大块空，德西甚至愣了愣，大脑缓慢思考……怎么做来着？

亚伯伸手握住德西的手在一边空白的地方写了个公式，后者一拍脑袋也没管刚才行为有多南通，想起来了，开写！

病房内除了写字声、呼吸声、偶尔的翻页声外，还有对面床上学生的翻身声，似乎是因为打了石膏不习惯。

直到现在，德西才抬起眼睛扫了那边的小子一眼。看样子大概就能猜出来了——脸上的淤青，不服气气呼呼的性格加上刚才对方母亲批评声中说的一些话，不是小混混放学打群架就是小混混放学单挑。

等一下……这小子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看不清，不管了。

·

“啊，芙拉尔！”

德西有些惊喜，随即看到除了芙拉尔，门那里又接连冒出来了三个脑袋，是卡罗尔、罗曼恩和佐伊。背后似乎有人在推他们，佐伊踉跄了几下拽着两个男孩子让出门来，看见艾琳在后面轻咳了几声。

一个星期过去，对面的小子也差不多熟悉了住院的生活，而他们三个这一个星期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除了亚伯因为他发出太大的噪音阴暗地瞪人，连名字都没交换。

“怎么还全都来了……”德西有些无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是籽岷告诉你们的吧？”

“不，是你的发小告诉我们的。”芙拉尔把从姐姐花店带来的花放在床头，扯过了凳子，顺便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这也是他拜托我交给你的——眼镜，你的近视又加重了？”

“——太好了。”德西打开眼镜盒试戴了一下，暑假前自己的度数是在一百度周围，赌了一下就让炎黄抹黑去配了个二百多度的，结果刚刚好。

……虽然挑镜框的时候差点把对方逼疯。他默默放了回去。

罗曼恩毫不留情翻了个白眼：“受了这么重的伤——咦——近视还加重了，你可别逞英雄逞出生命危险啊。”

卡罗尔溜过去，好奇地戳了戳德西腿上的石膏被他一根糖砸了过去。卡罗尔看着自己接住的糖，纳闷：“你怎么住院还吃糖啊？”

“住院就不能吃糖了吗？”德西挨个分了几块，佐伊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暑假吃了太多甜的，长蛀牙不能再吃了……”

“……噗。”

“笑什么！”

“姐姐和阿卡西欧让我代他们道一声平安，毕竟她没办法来。”

德西连忙点头：“惊了，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让阿卡西欧先生都担心我。莫莉小姐也是，说希望我能送你去花店结果本人先倒了。”

曾经的美术社成员又聚在一起各自寒暄了几句。亚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看到床边围了这么多人不太开心，挤进去又团到了德西身边。

“该说……正事了吧？”

一直没说话的艾琳开口，她有些不自在地特意避开卡罗尔的视线：“新生报道要比我们晚一个星期，而他们入学也就说明会有一股新血液流入社团活动。”

德西心里顿时明白，见芙拉尔点点头：“所以我又申请了美术社。”

——————

特地来跟自己说的吗……嘛，十几岁的孩子果然还是容易意气用事啊，不过经过这次能有一个教训也不算亏吧。

毕竟受伤的只有鸡排主任。

伸出手摸了摸把午饭打过来的亚伯的头，医院提供的饭菜说不上多好吃，上次住院好歹还有妈妈给自己带饭。快吃完，他抬眼看到那个小子吃了几口送过来的便当后就放到了一边又躺了回去，感慨真浪费。

“……喂。”

病房内除了他、德西和亚伯外就没有第四个人。德西忙着吃完饭后回消息，他叫了几声都没回应，不耐烦地坐了起来：“那个长头发的！”

“……”亚伯轻轻扫了他一眼，站起来把餐盘端走，暂时离开。德西抬起头眯着眼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辣。”

小声嘟囔了几句，他的声音变小，开口：“那个……过来看你的蓝色眼睛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德西愣了愣，唐突有些失笑。他后仰靠到枕头上：“真的假的？当了一个多星期的病友了，你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太不像了。

“你不应该先问我叫什么吗？”那双红色的眼睛闪了闪，像是一块色泽鲜亮的宝石。很像，但又很陌生，他皱了皱眉：“我又没问你的名字。”

“……”

德西的手抖了一下。

真倒霉……不至于这么巧吧？

“别太荒谬了……在得知病友朋友的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脸上的笑意险些消失，德西扯着有些僵硬的嘴角，“……我叫德西，是方块学园的学生。”

事实是真的这么巧。

有些模糊的身影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合，林恩……林恩，糟糕的回忆一拥而上，德西攥紧了有些酸痛的手，身体止不住颤抖。

那个混小子还是这么混账。

那个眼神也还是那么惹人厌。

跟曾经的仇人对上面，林恩除了觉得晦气就是晦气，而德西的不适远比对方要严重。

没人想开口说话，直到亚伯探出头，并且带着那位拽拽的戴着墨镜的浅蓝挑染的人也一起进来了。

德西的脸色煞白，状态可以说是相当差。他摸了摸德西的脸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孤狼也有些没想到科曼说的那个学生是熟人，咳嗽了几声：“亚伯没办法离开你太久，科曼警长叫我把你一起带走，破例进行两人审讯。”

“不行，”德西想都没想，声音有些颤抖，借着谈话转移注意力，“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没办法支撑他去回忆那些事，除非你们想让他再疯一次。……这么久，除了刚见面，我就没听他说过第二句话。”

“……你的状态也不太好。”孤狼叹气，“我们也不想，但是你们的……”他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

德西也差不多能猜得到他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具体的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毕竟经历过的是他不是我。”

“我会告诉警长想办法再拖延一些日子，如果到时候还不行的话，就要辛苦你这个伤员提前出院了。”

“提前出院？那我到时候该去哪，不会让我去粉鱼家躲着吧？”

“你的同学们不都不错吗？如果担心波及到你的朋友，我们也可以让你长居方块学园医务室。”

“……你在惦记赶紧完事去找你家少爷吗？这话说的像是要把我弄死在学校医务室。”

孤狼伸出手敲了一下德西的脑袋，瞥了一眼病房内的另一个人：“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他们说话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安静的病房，但凡对方有心想听也能听清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在从亚伯嘴里把真相问出来后，木头记者应该就会写出报道，他顶多算提前知道……德西顺着孤狼的视线也看过去，和林恩四目相对。

“……呕……呕——”

毫无预兆地趴到床边，刚刚吃下去的还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又被吐了出来。德西咳嗽了几声，被生理眼泪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待看到呕吐物后又是一阵反胃。

在下水道的污水中挣扎和几年前与抓住自己头发的力量抗争的记忆翻涌而上，孤狼诧异的声音和伸出来扶住自己的手让意识暂时冷静了下来。

病房内充斥了呕吐物难闻的气味，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从喉咙中发出的嫌恶的声音，他身体整个颤抖起来。

“……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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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就跟寄了一样，横竖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