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秋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日子已经蹦过去好几天了,酒吧打点、清理混混、逼问场地,还有重新拉起关系网,她忙得天昏地暗头昏脑胀早把半间修二这事儿搁在不知哪个地方了。
半间修二如果半间输了就来当我的狗吧,是那种摇尾乞怜没有主人就活不下去的小狗狗哦。
男人慢条斯理惟妙惟肖地吐出她盛怒之下发表的脑残话语。
井上秋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笔,试图压下翻涌而来的羞耻感,强作镇定道,
井上秋我可不记得你是如此言而有信的好人。
好人,半间修二低低哼笑,歌舞町的死神是个好人?这是最滑天下之大稽的定义了吧。
半间修二对啊,我是个好人,而且很讲诚信。现在是小姐你的狗了呢~
狐狸眼隐晦又贪婪地注视着少女,他竭力克制,声音却欢快得近乎轻浮。
井上秋不再出声,思绪被半间的疯批发言拉回了从前。
是因为什么去少年院的呢?
哦,对了,是为了漂亮的社会实践分数。
她见到半间修二第一面就断定他无可救药。
任何一个可以被拯救的人都会有不甘,眼睛里也总会透露着什么。
半间修二不一样,他是一个空壳子,时时刻刻他都在寻找一种能填满自己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任何想要拉他起来的行为都是无用功,井上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无用功。
所以在半间规定的受教育时间里,她总是低头念经一样在他耳边读着自己都觉得冗长无聊的法典,一丝一毫注意力都不放在他身上。
没意义,不是吗?
半间修二却因此生出了不甘,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中断思绪,黝黑水润的眼睛细细打量着他。
如果付出可以得到回报,那么她或许愿意管一管他。
半间修二小姐在想什么?
他明知故问。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在少年院里,透过两人相隔的钢化玻璃,他在这个第一面就放弃他的人身上看见过无数次。
估测,判断,衡量,以及采取最佳方案。
而如今,时隔四年,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衡量要不要收留他。
骨髓缝子里都渗出来的兴奋啊,他在期待着、最终的审判。
半间修二起初以为她跟那些富家小姐没什么两样,自以为是,愚蠢至极,带着高高在上的善良和兴味,心血来潮拯救一个“不良少年”。
他被这样“拯救”过很多次,他被这样“抛弃”过很多次。
因为他冷眼旁观,又满是嘲弄,却毫无改变。
“他怎么还不对我感恩戴德?”
“他怎么还不对我奉若神明?”
“难道小说里的情节都是假的?”
…………
能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读不懂那些表情?
更何况他是长在歌舞町里的半间。
半间没想到她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兴趣。
半间更没想到自己着了魔的该死的对她感兴趣。
他想了解她,于是态度恶劣地问东问西。
他想接近她,于是拿出最欠扁的样子撩拨她。
他不想她走,于是两个月了她连一本法典的任务都没有完成。
直到他惹怒她,看着那双漂亮眼睛染上水色,他开始反省自己却死活不改。
太好看了,像星星,他喜欢看她哭。
但井上小姐总是出乎意料的。
她没有离开,她揍了半间一顿,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
他近乎羞怯地看着她昏暗的牢房,开始期待她吐出的话语。
是像那些富家小姐一样的甜言蜜语?
如果是她或许听起来不会那么恶心。
直到他被鞭腿扫倒在地。
疼痛,惊奇,不解,以及莫名其妙地欢喜。
他并不还手,反而蜷起身子哆哆嗦嗦地笑。
拜托啊半间,她可是井上小姐,怎么会那么不自量力。
他感受温度,他感受疼痛,他感受她表情的变化,他也感受她的离开。
是的,离开,她骗了自己一纸悔改书拍拍屁股去了中国。
井上秋我是守法公民,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井上小姐低垂着眼,他始终读不懂内里的情绪。,
井上秋所以,来帮我吧,半间。
声音甜美,徐徐传来,像是撒娇一样。
井上秋我现在好忙好累啊,你来帮我吧,用你最擅长的东西替我清除一些讨人厌的障碍吧。
还真是冷漠无情啊,不救我就算了,连一个确凿的承诺都不肯给我。
他笑了笑,捂了捂心脏的位置,那里喜悦地跳动着,带来醉酒一样的细碎疼痛。
半间修二垂下头,落拓拓单膝跪下,声音温柔,像是在叹息。
半间修二如你所愿,井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