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心太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白忙一场。
等吞噬完周边,军方正好不用多费力气,直接一网打尽。”
屋子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有匡查站着;
安念单手垫在脑后,躺在沙发上。
刑天也不在红蝎,领着人出去了,两个互相透过底的人,说起话来,真是无所顾忌。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安念无波无澜地回他,平板里播放着有关动物的纪录片,嘶吼、解说声与安念的语调交杂。
“他虽然有意无意地不想让我参与这些,但也没有严防死守,我就是时不时听一嘴,也能猜到个大概。”
坐起身,安念吸一口奶茶,眼神示意匡查坐下,“你难道没劝他,就算你无事一身轻,那阿莱总会劝的,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刑天有听吗?”
炉子里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响,匡查掀起壶盖,往煮沸的茶水里,倒入鲜奶;
再添上几朵玫瑰,咕噜几许,倒入装满冰块的高腰杯里。
他说:“您不一样。”
安念看向新推到面前的奶茶,杯壁上的水珠,跟滑梯似的,一下到了底。
她好像感同身受,一股没来由的疼痛,从尾巴骨窜上心头。
这奶茶是刑天防止她喝冲兑的;上万一克的茶叶,加上每天新鲜的奶,在看着配些花卉点缀。
安念却总觉得不够好喝,可能是太过健康的缘故,就是有冰块作陪都不管用。
可能证明什么?
还要匡查如此提醒。
“匡查,拿根烟给我。”安念朝他摊开一只手,在他惊讶的动作下,抓过火柴盒点上。
匡查的烟就是烟酒店里能随便买到的,焦油味很重,一口下去脑袋就要发晕,刑天抽的则不同。
安念正要掐灭,却看着燃烧的火星有些莞尔,刑天讲究的都是些能让他送命的东西,其他方面活似糙汉。
才少一口的香烟,倒入烟灰缸,安念对自己第二次的尝试,同首次一样,都不太美妙。
“匡查。”安念灰暗轻飘地叫他,像个刚看完体检报告的病人,“旁人再如何重要,都越不过自身欲望,我于刑天亦然。”
刑天不需要谁的救赎,他只会拽着人一起躺在地狱,任由污泥爬上他的身躯,钻进他的口鼻,内外一齐脏透了。
匡查皱眉,猛吸几口烟,突得重重叹气,“少夫人,我现在信什么叫旁观者清了。”
“什么?”
“少爷准备送走您。”
安念心底一惊,杯子脱手而出,奶液浸入地毯;
四月仰头看来,又趴下,懒洋洋地阖着眼。
——“安念,你总是不够信我。”
——“你长没长心啊。”
两句话翻来覆去,不断敲击安念的耳膜,刑天说这话时的情绪,也浮现在她眼前。
如跑马灯一般,从初次相遇到后来种种,又在安念脑中过了一遍。
她是孤儿,孤儿自来最擅长求生。
安念从小就对人的情绪很敏感;长大后因她自身姿色,出门在外总能得人停驻视线。
可安念十分容易就能分辨,什么是单纯欣赏,什么是恶心垂涎……
她当时站在刑天面前,从他眼中窥见了欲,是那种不加掩饰,势要一口吞掉。
安念便在打枪时,姿态拙劣地勾引,因为她知道,在已经生出欲望的情况下,只需一点火星子,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手段。
等成功留在刑天身边,安念一点点放线,时刻算计着,觉得时机成熟,便一剪子剪断。
那风筝没有随风飘走,而是落到了她手上。
当有人为此送命,安念心中既不害怕,也不兴奋,唯有平静。
平静,恰恰才是可怕且不正常的……一个从来没杀过生的人,对一条生命的流逝无动于衷,不恐怖吗。
至于为什么去而复返。
大概是自认聪明人的通病,总是自负地相信自我的判断。
安念认为以刑天的性格,是那种哪怕自己死,也要先一枪带走她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放她走。
大把大把的钞票撒出去,安念就算跑到穷乡僻壤,也能被刑天挖出来,还不如去而复返,换取最大的自由。
终于这个原先关进笼子的雀儿,拿到了笼门钥匙,倒是刑天把自个关了进去,从此束手束脚。
安念从未波动的心,似琴弦般拨动一下,很轻,问出的话也轻。
“刑天这次出门是去做什么?”
匡查不解她怎么不继续问,反而问起这个来,却还是答,“有位同行家里的小辈,年纪小,胆子也大,犯到我们地界来了。
长辈不教,少爷便去找他家长喝个茶。”
安念对此好像有几分印象,前几天喂鱼的时候,就见一男子被架住胳膊,往牢房拖。
她“嗯”一声,抽取纸巾擦掉被沾上的奶渍,再随手团吧扔垃圾桶,“如今红蝎太扎眼,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太小,那就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您是说……”
“把军方的视线,移去旁人身上,让红蝎有喘口气的工夫。”安念闭了闭眼,“就算躲不过清算的结果,也该拉一堆陪葬的……”
匡查摇头笑笑,此刻的安念,给他一股怪异感,像是被刑天上了身。
不过他转念一想,两人是有相像之处的,皆是一派的毫无畏惧,只不过一人装的人畜无害,一人不作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