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14

然而就在他嘲弄、讥讽又觉悲凉的时候，草房子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那是一群姑娘，大夫曾经救过的一群姑娘。那也是一群小孩儿，一群曾经局促的捏着衣角，眼睛明亮却惊惶。

她们曾被卖进妓院，被领班强jian，曾不到豆蔻年华便被迫开张接客，被老鸨和嫖客拳打脚踢，身上新伤摞旧伤。

她们有的曾经是一等妓院的头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衣食住行比得上一般人家的小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头牌到了更低级的妓院、窑子。

因为混乱的生活，她们很容易染病，勉强还能接客的时候，老鸨尚且给口饭吃，到了不能接客的时候，等待他们的，用鞭子打，用烙铁烫，用脚踹等等的无尽的折磨，等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了，就拉到荒野的乱葬岗，呸呸两声，叹一句晦气。

这些啊，是大夫给他们治病时，少年听说的故事。

因为大夫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很多人唾弃的妓女也一视同仁，因为姑娘们走投无路，所以还没有生病的大夫遇见了染病的姑娘们。而今，染病的姑娘们，来送生了病的大夫，最后一程。

大夫入了土，彷徨的少年，又有了新的寄托。

他跟着姑娘们去了妓院，在最下等的窑子里，看见了那华夏的另一重毒瘤。

你能想象吗？

因为姑娘染了病，不能再赚钱了，因为姑娘时日无多，苟延残喘着还需要妓院贴钱，所以曾经将她口口声声将她夸上了天的老鸨亲口要埋藏了她的生命。

一口薄棺，换她一条性命。

棺材里微弱传出来姑娘的呼救声，手掌拍打着棺盖，龟公们互相看了看，笑容病态的一锤锤的要将棺材钉死。

远处的姑娘的姐妹们，被妓院的打手拦截，声声嘶哑，句句泣血。

被订进棺材里的姑娘终究活了下来，不是老鸨有了良心，而是齿寒的妓女们纷纷拿出来自己的私房钱，只求老鸨放了姑娘一命。老鸨见钱眼开，放人放的麻利又爽快。那口不知道窒息了多少姑娘的棺材板被姑娘们合伙掀开来，里面是那形容枯骨的女人，可她看着姑娘们的双眼睛里喷薄的却是烈烈的火焰，好似要将那世间所有的不公都燃烧殆尽。

少年突然有种直觉，他直觉那个姑娘一定会做一件大事，一件以生命为火引，注定燃烧黑暗的大事。

他的直觉没有错。

她在黑夜里，高高的举起了火炬，一把火，点燃了妓院，将她那生命本就不多了的血肉之躯化作铠甲抵挡了来自龟公打手们的伤害，保护着其他的姑娘们逃跑。

她声嘶力竭的凄厉哀鸣着，叫她们快跑，跑到那允许鲜花盛开的地方去。

她们一直跑啊，一直跑，身后的追赶声，狗叫声越来越近，在恶犬叫声中，打手们紧追不舍。

姑娘们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一个倒下了，让她快跑别回头，另一个倒下了，让她替他们看看光明的世界……前仆后继，绝不妥协，也绝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