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听着厨房里母亲做饭的动静,一边听着父亲再次回忆当年的变故。
陆廷父子俩都轴。
陆廷深深叹气。
陆廷我们有心无力,他们连心都不让我们有,夏老弟生意上也受了冤屈,卷进了案子里当替罪羊,散财保命,一家人走得匆忙又及时,他们前脚走,家里后脚就出了事儿。
陆廷看了儿子一眼,不知道这小子的打算,但他感受得到这小子大半年间淬炼出的军人气骨,接着说:
陆廷我去的时候,警卫的尸体还有他家护院那两只狼狗的尸体正被抬走。
陆夫人把汤端出来,陆绎像是不知道烫,压着汤匙一口灌了,咳了几声,声音哑得厉害:
陆绎(成年)谢谢爸妈,我去睡会儿。
经年之后,陆绎已经能够表面平静地听无数次这些景况。
陆夫人看着打上了“MSF”标志的文件怔坐,半个多小时前她的儿子说了声“谢谢爸妈”,说自己去休息一会儿。就像十年前他从夏家旧宅回来之后一样。
陆廷把文件拿走:
陆廷他都二十四了,别老操心那小子。
陆夫人是啊,二十四了,窜到一米九了。可这孩子身上总有些东西和十六岁时候一模一样。
陆廷那帮罪魁祸首这几年多快活啊……
陆夫人伸手抚摸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标志,声音很轻:
陆夫人绎儿这些年学医,我知道他跟小蓝阿福他们一直有些动作,这次去MSF,肯定有他的考量……
陆夫人在这方面了解陆绎,不是因为那是他儿子,而是因为她知道夏夏的存在。任何人知道了夏夏和他的故事,多少都能看明白陆绎这几年的样子。
今夏后来是在罗马采风结束后看到那份报纸的。
MSF在罗马有办事处,有自己的报纸,也会上当地报纸的社会版,用意语和英语公开了这一次MSF总部受非洲某国政府请求前往战乱地区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人员名单。
这份报纸被摊贩用来包了手工糖果,她拈起一块粉红透亮的糖,扫到糖果本来覆盖着的地方,然后拨开了其它糖,看到了完整的一条信息“Yi.Lu 24 M China”(陆绎 24岁 男 中国籍)。
她仔细浏览完这篇报导,走出火车站,把糖果分给了老师带队的几个孩子,叠好粘糊糊的报纸,看着远处月台,突然笑了。
“Perché ridete, sorella?”那孩子含着糖问她。(姐姐为什么笑?)
夏夏揉揉他亚麻色的发:
袁今夏Perché ho deciso che avrei fatto una cosa.(因为我决定做点什么。)
她退了回佛罗伦萨的票,把手边行李能处理的处理了,叫车去MSF办事处。
严世蕃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严世蕃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袁今夏怎么?不给?
夏夏语气里难得有些小孩儿样:
袁今夏我只是为了保险,怕手头筹码不够,现在挺急的,跟我爸妈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严世蕃没说话。
她只好祭出杀手锏:
袁今夏小姨父,我需要你帮忙。拜托了。
电话挂断,今夏下车的同时收到了银行转账通知,她把严世蕃一直求的为小姨设计的婚纱图发过去,发消息说了声谢。
MSF罗马办事处接待了这位投资人,苏格兰华裔,工作人员念她名字还费了些功夫。
一位艺术家,为了创作投钱,只要求随这一批队伍深入战乱地区,甚至愿意签免责协议,工作人员反复确认她的意愿,虽然莫名,但也飞快处理妥当。
签字时今夏一顿,落笔“Yuan Jinxia”。
我决定为了你遇到我的那九年做些什么,为了我错过你的这八年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