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弈神色一凝，抬起那早已失散流光的眼眸。“你身上有着稷朝百姓以及文武百官中少有甚至没有的护朝本质，这这种本质老夫唯独在那边关将士的身上才看得清楚。在这江陵城中这么些年，老夫只在两个人的身上见过。”
沈韫眉头一挑，双手藏入袖中。“何人？”
李天弈从手边抽屉中取出一柱檀香，仔细斟琢起这檀香之上的香纹，“沈寒山，这个名字你应当极为熟悉吧？”片刻之后，李天弈将那檀香插入桌上的香炉之中。
“我爹？”沈韫稍稍有些讶异，但脑海中回响起昨日在天牢内沈寒山对他说的那番话，心中的讶异也是消减了不少。
“你爹是老夫在江陵城中见过最具有护朝本质之人。”李天弈收回手在自己那白须之上抚摸着，“他虽对当今圣上已有失望，但却从来没有对这稷朝江山有所放弃。”
交谈至此，李天弈的眼中也是流露出一抹敬佩之色，“他这种护朝本质与那群边关将士不同，他不会盲目去追寻着当今圣上的心思，在他眼中，唯有助这江山愈发稳固的事情他才会去做。”
沈韫落入沉思之中的意识恢复了清明，“那第二人呢？”沈韫追问。
虽然他不能出手，但若是能够找到一位能人，保全这稷朝江山，还百姓一片安宁，那也算不会愧对于他这稷朝子民的身份。
李天弈淡然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韫微微一愣，“原来李伯伯说的是晚生。”沈韫沉眸。
李天弈轻笑着，缓缓站起身来，“小子，你若是不相信老夫。回去一问你爹便会知晓老夫是谁。至于你是否能陪着老夫看看这稷朝棋局，那就看你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想要自由的困境了。”
话音落下，李天弈便已转身离开了这方檀木桌，朝着那凤仪楼的第四层阶梯走去。
沈韫目光送着李天弈离开。
不知何时开始，那桌上香炉之中的檀香已经徐徐燃烧了起来，令人身心愉悦的檀香气息在空中弥漫着，沈韫那紧绷的身躯也在这檀香的引导下渐渐松弛了下来。
“向往自由的困境？”
沈韫的脸庞之上被迷茫之色所掩盖，袖袍之中白皙的双手也因紧张而被他抓的通红，略微粘稠的汗液落在沈韫抓在手中的那块衣角之上。
“嗯？没声了？你们聊完了？”
一旁的步天行惺忪朦胧的睁开了双眼，伸手推了推陷入思绪之中难以自拔的沈韫。
沈韫回过神，侧目盯着步天行，“醒了？”沈韫顺手端起那手边那杯步天行方才还未饮尽的凤仪酒，“再来一口怎么样？”
沈韫挑眉，看着步天行一脸困惑的表情，“你这是干嘛？”
“这凤仪酒也不算烈酒，你才喝了几杯，就不省人事了？”
沈韫不屑的撇了撇嘴，“酒量如此差，竟然也能成为江湖人？”方才在楼下只时，步天行也只不过喝了区区几杯而已，便是醉醺醺的倒头大睡起来，足以见得步天行酒量之差。
步天行的老脸一红。
虽说他是江湖中人，但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却很少碰过酒水，甚至是滴酒不沾。从未碰过酒水的他能够喝上少许几杯已经是极好，以至于今日喝酒的原因，全然是心中愤怒难以消平，借酒消愁。
“算了算了，既然醒了，那就走吧。”沈韫放下手中白玉杯，作势起身，将木椅推回檀木桌底。
“去哪？”步天行此时精神依旧有些恍惚，正想趴下继续睡着，却发现一旁的沈韫已经离去，朝着那楼中阶梯迈步而去。
沈韫回首，皓眸中流转着一丝沉寂已久的光芒，“顾凛坊，顾府。”沈韫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顾府？”步天行那副慵懒的样子瞬间被他给收了起来。“出来这么久，终于肯回家了？”步天行的嘴角露出一抹欣喜。
沈韫眉间露出一抹疑惑，“听你这语气，很希望我回去？”
步天行轻哼一声，“难道我还会希望你天天住我的，吃我的，完了还给我惹一身麻烦让我帮你解决？”
“从今以后呢，我们还是朋友，但是你休想再踏入我家半步。”步天行行至沈韫身边，恶狠狠地说道，手中还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韫木讷的看着步天行，“你至于吗？我有给你惹多少麻烦吗？”
步天行一把拍在沈韫的肩膀之上，“走，我陪您老回家。”过于亲密的动作引起众人的瞩目，其中不乏一些好事之人多嘴谈论。
沈韫感受到众人炽热的目光，羞愧之心大起，“你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怎可拉拉扯扯！”说罢赶忙将步天行的手臂从自己的肩上挑开。
“行了行了，走吧。”步天行也不再继续调侃他。
沈韫与步天行出了凤仪楼，也不打算在明渊坊中多做停留，直接出了明渊坊，朝长安街而去。
凤仪楼顶层，一名布衣老者站在窗边，抚须目送着沈韫两人出了明渊坊的大门才渐渐收回目光。
“老爷，那沈韫现在已经是一步死棋，我们是否应该另寻他人？”屋内甚是昏暗，那窗外透进的阳光也只能照亮窗边的一小块空间。死寂之感将这屋内笼罩。
“沈韫未必为一步死棋，顾家最近有何动静？”布衣老者正是李天弈，此时他的脸庞之上再无和蔼，周身散发出的阴翳好似与这屋内的死寂浑然一体一般，并未任何违和之感。
“顾湘齐昨日前往江府提亲，应是为了能将这沈韫就在江陵城。”黑暗之中，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更为衬托出这黑暗的苍茫。
李天弈一身素色布衣，双手负于身后，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提亲？”李天弈双眼微眯，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李天弈伸出如柴般的手将窗子关上。
“备好彩礼，待沈韫大喜之日，老夫亲自送去。”
屋内再无声音，那抹不多的阳光也随着窗子的闭合而散尽。空洞的黑暗占据着，也不知多久之后才会有人能够打破。
……
长安街之中。
经昨日那孟侍郎嫁女之事过后，街道之中已经回归了平静，不再如昨日那般热闹非凡。
坊道之中来往之人甚少，唯有那些摆着小摊的商贩还在大声吆喝着，不时喝上两口凉水润润嗓子。
已近未时，大多数的百姓若是无事，皆会在坊内茶楼中喝茶谈论近来的趣事。
也有着不少人只为喝茶，不愿动嘴。遂听台上说书人将那趣事娓娓道来，少有此番闲情雅致。
“顾凛坊离这还有数里呢！天行，我们先找座茶楼喝点茶水，听点最近发生的奇事如何？”
沈韫一入长安街便是赖下不走，硬是想要带着步天行进茶楼听书。
“你还想着去茶楼听书？”
步天行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引得沈韫不禁疑惑起来。
“为何不想？”他不过想听一些趣闻轶事罢了，为何步天行会用这般眼神望着他。
步天行探身在沈韫耳边说道：“那我跟你讲讲今天各大茶楼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沈韫的耳朵竖起来，仔细的听着步天行说的每一个字。
“孟侍郎嫁女，一神秘白衣男子挡道拦亲。”
话音之中带着笑意，像是在嘲笑沈韫无异。
沈韫听至一半，脸色便已难堪，自己成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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