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星辰还在天边撒着微弱的光，通透的黑暗恍若会在星辉中流动的游鱼一般，穿插于柔软的树影，时而聚起，时而游散，引得一阵花枝乱颤。
林地的开阔地带，共停了十余辆粮车。微风鼓动，吹起马匹脖子上系着的红色飘带，沉默的氛围里，细微而杂乱的脚步声响着，身穿褐色短打腰系白布的劳工行色匆匆，佝偻着背脊，肩扛着粮袋穿行于粮车之间。
钱文背靠着一颗大树，眯起眼打了个哈欠，再用手臂擦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方觉得鼻头有些冷，脸上冰冰的，这里的清晨有些寒凉。身旁小厮见状凑近低声殷切道：“公子，早上寒气重，还是多添件衣裳吧。”
“不……”
一整寒颤袭来，钱文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啊切——嘶……还是给我备上吧。”
随即肩膀上被披上了狐裘，重重的，柔软的毛蹭过脸颊，很舒服，闻起来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不多时，粮草已经就绪了，而曹承正才姗姗来迟。
这位公子哥穿得更少，骑着高头大马，一袭骑射服打扮，好不威风。他衣服多半是改装过，或是叫房里女婢做的，与市面上的不一样，不光做工更为精致，连款制也更贴合他的身形。不过凉风瑟瑟，吹皱了他这身这难得的好面料。
曹辰正老远就看到钱文在马车旁等着了。见明明春季已经回暖，这人却还披着狐裘，娇气地很，心中也忍不住鄙夷，当然，面上也同样显了出来。他略微扬起下巴，高声道：
“我竟不知钱公子身子原来如此孱弱。看来，昨夜让你在那通风亭里等待，是欠考虑了。”
他笑着，原来是报昨夜的一箭之仇。
钱文也笑了。
“曹公子自幼习武，这体格自是我比不了的，但在这换季的日子最容易感染风寒不过，我劝曹公子还是莫要逞强为好。”
钱文一面说着，一面拢了拢狐裘的领口，示威似的，回身踏上了马车。
留下一声嗤笑。
车队动了。
三天两夜，道经三县，五亭，休憩时由道经亭长安顿。
这时的马车没有避震，坐着也颠簸，好在这驰道的维护也算在平日的徭役里，有人来维护，将妨碍道路平整的东西仔细去了，使马车不至于太颠簸。
初春的嫩叶不时随意抽打过马车的边框，道路两旁的景致多是农田，该是插秧的时候，挽着裤腿穿着短褂的农人在休息时常坐在驰道下面的田埂上，拿着芋叶扇着风，翘着二郎腿，就这样目送他们的车队趟过泥水摇曳离去，互相交谈两句时事政治……
“北边大乱啦，皇帝没了，听说那太后都被一个什么将军侮辱了。”
“胡说什么，那冀北大将军是太后的母族人，调兵进京，这是要外戚干政！”
“诶，那不是曹参军和钱都尉府上的旗子吗？运那么多粮到西镜那个方向，不会也要打仗了吧。”
“哈哈哈，叫你家宝贝儿子藏好喽，别到时候给征兵征走了家里面农忙都没个搭把手的。”
“真要打仗了，谁能躲得过？”
“老张，你这一张嘴碰过粪的？那么晦气。”
……
钱文坐在车内，素白修长的手间把玩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这石头是昨个钱文在钱家准备行囊时这个身体的娘亲送的，取出来时有数十层缎子裹着，像是被主人百般呵护过。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什袭珍藏。
钱文垂眸将掌心石头翻了个面。这黑石表面光滑，却也与寻常鹅卵石无异，摆在眼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有翻过面来后，才能在石头的扁平处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文”字。
留念信物？
未免也太寒酸。
莫非自己还是宝玉，天生含着枚石块出生？
将石头向上抛动了两下，钱文在意念里问道：“统子，你有检测功能吗？”
［你可以试试滴血认主。］
钱文嘴角略不可查地抽了抽，选择无视系统的话，将石头重新包好，随手放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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