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38

“鬼道，非人道，活人不可修，更何况魏无羡是修士，他以灵修之体去修鬼道无异于自取灭亡！”

“摆在魏无羡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废了鬼道，继续做个灵修。”

“第二条便是，断了生机，彻底修鬼道，观他能以一己之力练就阴虎符这等鬼器，他鬼道的天赋必是十分绝佳，假以时日，修成鬼仙也未尝没有可能。”

靠在观景亭的木栏处，江澄脑海里回想着昀和说的话，木木地看着已经凋谢的莲花池，他江澄真的要用兄弟的命来报仇雪恨吗？

江澄想了很多，想到因着幼时因着魏无羡的到来，他的灵犬被送走时他心里的委屈，想到魏无羡强忍恐惧去恳求父亲把灵犬找回来的模样，想到这几年两人打打闹闹的兄弟情……

攥紧的手，指痕深深嵌在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到木栏上。

“魏无羡，我不会用你的命去报仇雪恨的，绝不！”

已经带了冬日寒意的微风，隔着白纸吹动了烛火，烛火晃动间，映出地上的两个影子，提着酒瓶的男子，把酒瓶放到桌上，满满倒了两杯酒，自己满饮一杯，惬意地喝完陈年佳酿，魏无羡嘴角微勾，“江澄，江叔叔把我从夷陵带回来，给我了一个家，为了这个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风轻云淡的话，故作轻松的模样，直接引爆江澄的情绪，一把夺过魏无羡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江澄怒喝出声，“一个家，被我娘怒骂苛待，让你左右为难的家吗？！魏无羡你凭什么为这个家去死？！”

听清楚江澄的话，魏无羡瞳孔微震，不过，这份震动，很快就转化成笑意，以手遮住眼，魏无羡笑出声，笑声畅快极了。

观景亭里，江澄听着魏无羡的大笑声，看着他眼角的泪，那满身的怒意化作难堪，踉跄着扶着桌子坐下，喃喃出声，“魏无羡，我妄为是你兄弟，六年了不知道你的困窘，还是李昀和把我骂醒，我怎么能叫你为了江家去死啊，你是我兄弟啊……”

江澄的话，让魏无羡心底一暖，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把拍到江澄肩上，“既然是好兄弟，那就不要拦我，江澄，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江澄重复着这句话，鼻子一酸，晶莹的水滴落到地板上，“魏无羡，江氏不配你的心甘情愿……”

未尽的话，被怼到嘴边的酒瓶止住，接住酒瓶，江澄看着仰天畅饮的魏无羡，满瓶的佳酿被喝尽，魏无羡畅快一笑，“江澄，够的，莲花坞够的，”转过头，看着眼眶微红的江澄，轻松一笑，宽慰道，“再说了，我魏无羡天赋绝佳，修成鬼仙还不是指日可待，江澄，说不定我还比你更早成仙呢！”

“你混说什么呢！”

…………

隔着莲花池，昀和看着远远的木廊上，紫色衣裙的女子端着汤蛊进到观景亭，拼酒喝的兄弟两放下酒瓶乖乖喝热汤，看到这里，昀和轻轻一哼，对揽着自己低头疑惑看过来的蓝湛狡黠一笑，“你说，明天江澄要是看到，魏无羡不是以魂体现世，而是保持原样，会不会后悔今天晚上又哭又笑，没个宗主模样~”

同样以为魏无羡修了鬼道，以后只能匿名人间的蓝湛，听清楚昀和的话，看着昀和眼底的狡黠，另一只手也揽在她的腰间，扣住替他出气的妻子，脸上笑意清雅，“江宗主大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我也这么觉得~”

————

“江氏，谢过蓝二夫人出手！”

昀和好心情地看着江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谢，摇着白玉扇，脸上一片坦然，嘴上故作谦虚，“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这种小事，不值当江宗主如此感谢。”

魏无羡扶额，动作间，感受着失了温度的身体，和一日前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前天晚上，他们在观景亭那番生死离别，再对比如今他好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状况，他好尴尬！

当然，魏无羡恣意潇洒，嬉皮笑脸惯了，这种尴尬，过了一晚上，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放下了。

就是，魏无羡瞄了瞄怒瞪着昀和的江澄，心下好笑，就是江澄这别扭惯了的人，放不开，都一天了，还避着人，怕是看见他就想起来前天晚上自己流泪失态。

魏无羡觉得，恩，这是个好把柄，指使好兄弟干事的好把柄。

送走瘟神的江澄，眯着眼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十分得意的魏无羡，斥道，“魏无羡，你又想干嘛，有什么坏主意都给我憋着，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因着知道了屠戮玄武那把剑跟补天石有关，魏无羡对于昀和要拿走阴虎符倒是没有什么抵触。

而且昀和给魏无羡的鬼修功法十分精妙高深，魏无羡靠着这部功法一路修到鬼仙是绝对有可能的，更何况，昀和解了魏无羡以灵修修鬼道的隐患，让他不至于被阴怨之气导致神智失守，下场不堪。

如果是往昔，魏无羡觉得，没有补偿鬼器也可。

但是，如今时机不行，失了阴虎符，江家也失了对抗温家的一大利器，所以魏无羡只能厚颜等着昀和说的，用乱葬岗蕴养的天材地宝炼制的鬼器了。

如今，刚踏入鬼修之道，虽然靠着化去自己身体里的灵韵，月余内结丹有可能，但是魏无羡如今也确实没什么自保手段，按照江澄说的老老实实待在莲花坞才是正理。

江澄的嘴硬心软，魏无羡早就习惯了，如今他的警告也是关心，便点头应下，“放心，我现在就这一件衣服，自然小心的很。”

听到魏无羡的话，不说江澄，便是蓝湛也是心下一滞，鬼修，鬼修，修得是魂体，魂体藏入身体，用昀和的话来说，就是给魂体穿了一件衣服，保护魂体不受剧烈的阳气侵害，这比喻，也算恰当。

但是这比喻，被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把自己的肉/体说成一件衣服，魏无羡不可谓是不心大啊。

进了大门，江澄和蓝湛去了前厅，商议荆楚境内温氏势力如何解决，而魏无羡则回了居所，继续化去灵丹的灵气，结鬼丹。

至于在满室鬼阴之气中震颤的灵剑，被昀和从温家驻地找回来被送回来的佩剑‘随便’，魏无羡轻声安抚，“随便，等昀和回来，我就再次可以和你携手共战了，莫急。”

他魏婴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朋友，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