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22

云深不知处，后山，寒潭池。

尴尬在无声的酝酿，不过这尴尬很快就被昀和解决。

白玉扇点在水中，不过片刻，水潭中间顺着白玉扇的方向，一道冰墙高高竖起，挡住了来人的视线，只是——

“噗嗤——”

聂怀桑他们忍不住笑出声，便是心有遐思的魏无羡，如今也在逐渐认清自己无半分可能，慢慢放下的时候，遇到两人这般场景，再加上昀和掩耳盗铃的举动，不由觉好笑。

一向脸皮颇厚的魏无羡，甚至还出言调侃道，“别啊，我们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不想你们看！”女子羞愤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冰层后传来。

聂怀桑三人忍住笑意，没有再放肆大笑，但窃窃的低笑声，便是有入水声遮着，依旧可以传入耳力颇佳的昀和耳中，咬了咬牙，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一筹的昀和，气愤中夹杂着不服狠狠地瞪了一眼冰层，然后带着她不自觉展现出的女儿家的委屈，转头看向水中的蓝湛。

本来也在尴尬中微红了耳垂的蓝湛，在看到昀和的举动后，微窘后也是好笑，衣衫贴在身上，发丝半湿，清雅的脸上是无奈宠溺的笑意，看的昀和眼底微亮，就在她想要做什么时，心有灵犀的蓝湛一眼便看出她的意动，嘴角的笑意一顿，虽同样意动，但有外人在，守礼教的蓝湛微微摇头，止住了昀和的动作。

明白了蓝湛之意，昀和抱胸一哼，手一翻，一个白玉瓶出现在掌心，向隔壁冰层后抛去。

“啊——”

魏无羡捂着脑袋被砸到的地方，从水中拿出被扔过来的东西，一个白玉瓶，毫不客气地打开，倒出来三颗圆润，带着无法言喻的清香的——

“丹药？！”

聂怀桑看到魏无羡掌心的东西，惊呼出声。

“吃了，回春丹，治外伤用的，”女子本还算平稳的声音，说完这些，再开口，话里带上一份羞恼，“治好就赶紧给我滚！”

为了不被昀和后面找机会出气，魏无羡三人忍着笑，把药放进嘴里，光是闻着就让人精神一震的丹药，入口即化，瞬间熨帖了三人杖刑后疼痛的筋骨，感受着这绝佳的药效，魏无羡不由感慨道，“昀和，你可真是家大业大，这世家手里几乎绝迹的丹药，你手里竟然也有！”

听到魏无羡的感慨，昀和无语，顺口回道，“家大业大？天山是够大，家业就算了吧。”

话说出口，昀和一愣，除了蓝氏，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人提及她真实的出身，并非她故意隐瞒，只是她出了天山不久，去的第一个城市达善，在那里遇到了一些事，之后就去阴灵山，出来后就得了‘灵境仙子’之名，她的出身也被神话，北境生灵造化天生，后来遇到的人，他们没问，她也没主动提及她的出身，这是她第二次提及。

看到昀和的怔楞出神，蓝湛心底微沉，她的出身，尽管她自己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蓝湛总是怜惜的，怜惜她孤身一人艰难求生，便是继承了宿慧里的恣意洒脱，潇洒不羁，她不在意那些苦难，但并不代表她幼时的苦难可以轻易抹去。

潇洒如她，除了告诉他和兄长以及叔父，便再也没有提及出身，这种漠视何尝不是一种在乎，如今，她脱口而出这些，未尝不是，她的内心在逐渐放开这些，挣脱幼时苦难的禁锢。

淌水走过去，蓝湛把怔楞后恍然的昀和拥进怀里，安静拥抱着她。

抱着她的人，体温并不高，但这份爱怜，暖了她的心，热了她的眼，昀和怅然一叹，“原来我一直在乎，在乎自己孤身一人在天山长大。”

微热的水滴落在胸前，蓝湛拥着人的动作微顿，然后垂下头，温热的唇落在怀中人的眉心，珍重的爱意从唇间传到昀和的心里。

嘴角轻勾，昀和轻轻一笑，“天山很冷，特别地冷，幼时我只能靠雪狼群取暖，后来我去了天山深处，修行，演阵，炼器，炼药，就连说话，也是对着雕刻的玉像，一个人真的是孤单极了，”抬起头，昀和对上一双满是怜惜和爱意的琉璃双眼，纤纤玉手拂过那双眼，凤眸同样盛满了爱意，“谢谢你，阿湛，是你让我爱上你，给了我情爱，把我拉回人间，我终于有了爱人，朋友。”

满足的喟叹声，隐在唇间，不带任何情欲的轻吻，一吻过后，勘破心结，加上天山上修为的积累，云游时行善积德的功德，境界的进益不再受阻。

盘膝而坐，把汹涌而来的灵力纳入体内，归于丹田，金丹破，元婴成。

只是——

突变就在一瞬间！

隐秘的结界突地震动，亮光骤现，自寒潭深处而生的漩涡发出巨大的吸力，寒潭内紧张等待昀和突破的蓝湛等人以及灵力依旧在波动的昀和，被突如其来的吸力控住，天旋地转间，众人消失在寒潭。

等到察觉异变的蓝氏弟子到达此处，原地只有蓝湛等几人的外衣和鞋袜，寒潭除了中间竖立的厚厚冰层和以往并无二异。

蓝涣看到此景，这个地方有什么，他很是清楚，心下微动之后，便一力压下此事，温氏还有弟子在蓝氏，无论是什么，都不可声张。

派了弟子留守，蓝涣便去了雅室。

而另一边，蓝湛等人被漩涡夹裹着，蓝湛勉力替还在入定的昀和挡住外来的波动，她如今处在修为突破的关键时期，若是被打破，修为不仅会不进反退，重则还会影响寿元。

蓝湛懂的，其他三人也懂，不说昀和的为人，和之前相交的情义，就是她刚才的送药之义，他们也有护着她的必要，魏无羡三人围拢在蓝湛和昀和周围，提防着漩涡周围可能会有的危险。

然而，等他们从漩涡通道出来，猜测的危险也没有到，反而是蓝湛抱着昀和落地后，一道黑光直接逼退蓝湛，笼罩在昀和之上。

就在蓝湛心急欲再次上前时，一道女声阻止了他，“莫要打扰她！”

蓝湛、魏无羡、江澄、聂怀桑循声望过去，是一个身形微淡的女魂，只是这一副蓝家修士的模样，蓝湛定睛看着女子额头上的抹额，那是蓝氏宗主的样式？

而蓝氏唯一的女家主，“蓝翼先祖？”

看四个男子中的蓝家修士，点出自己的身份，蓝翼点了点头，然后有看了看和阴铁对峙的女子，“她是何人？”

蓝翼？

没有蓝湛知道得清楚，但是也知道蓝翼是蓝家唯一女家主的魏无羡、江澄、聂怀桑心下微定，蓝氏之人的品行，他们还是相信。

蓝湛忍住心忧，回答蓝氏先辈的话，“她是晚辈的未婚妻，李昀和，”说完这些，蓝湛不由问道，“先祖，如今她这般可有危险？”

蓝翼一眼便可看到蓝氏后辈眼底爱重下的心忧，毕竟是后人，宽慰道，“若她制得住阴铁，那便万事无忧，不然……”

未尽的话，蓝湛他们懂，只是，魏无羡疑惑道，“阴铁是何物？”

负手在后，蓝翼看了看四人，声音清淡，“虽衣衫不整，但观细微之处，你们三人可是江氏，聂氏之人？”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保持风度的四人尴尬了，因为泡在寒潭里湿掉的衣服，虽然经过漩涡去了湿意，但到底没了外衣，被长辈点出，未免尴尬了些，不过，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四人，不，魏无羡三人看着不知从哪个储物用具里拿出衣服穿上的蓝湛，默默盯着，希望他也能给自己一件，但是显然，蓝湛并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并替他们三人回答了先辈的话，“他三人是江氏的大弟子魏婴，江氏少宗主江澄，聂氏二公子聂怀桑。”

蓝翼看到四人的眼神交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她也说什么，小辈之间的摩擦并不影响世家之间的关系，而且，观着三人气度清正，应该也是可信之人，蓝翼便对四人娓娓道来，阴铁的因由。

原来五百年前，夷陵乱葬岗还是一座仙山，占据它的是仙门薛氏，当时的薛氏势力颇大，其家主薛重亥更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块陨铁，此物有灵，但薛重亥以人为畜，枉造杀孽，用阴铁吞噬阴气怨气，阴铁本就力量强大，吞噬阴怨之气后，更是力量庞大，再加上薛重亥手上的屠戮玄武，一时之间，无人可挡，最后此人被五大世家联合灭杀，阴铁一分为四，分开镇压。

而笼罩住昀和的正是蓝氏保管的四分之一，而蓝翼在这里的原因，虽然已然岁月逝去百年，但美并没有随着容颜老去而失去，酝酿了时光的美，让昔年风华无双的美人多了份从容，坦然地讲出自己的过失，“我昔年继任蓝氏家主之后，得知阴铁存在，心高气傲之下，以为自己可以度化，然几百年下来，阴铁的力量并没有削减，反而愈加强盛，无奈之下，为了蓝氏清誉，我以神魂封印了阴铁，如今阴铁异动，是为何，我也不甚清楚，唯今只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