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18

“不要晃，稳住！”

“再往下，就到水里了哦～”

“往下，太高了……”

…………

其他划着船的人，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到水里，不过还是留出来一部分视线，看着围着蓝家二公子撑着的船晃晃悠悠飞着的折扇，以及折扇上满头大汗，又满脸憋屈的聂怀桑，真的是又可怜又好笑。

看着靠在船篷处好不悠闲的女子，魏无羡啧啧一身，“这怀桑也是倒霉，被聂宗主卖了不说，也没卖个好时候，昀和这可是在藏书阁憋久了啊。”

虽然吧，昀和的指导很让人进益，但这……

瞅瞅聂怀桑那可怜的小模样，魏无羡都忍不住替他拘一把同情泪。

江澄看着魏无羡脸上故作同情，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不禁翻了个白眼，“得意什么，蓝二公子还盯着你呢，你说你，明知道昀和和他关系不一般，你还故意凑过去，找打啊你？！”

不算明目心细的江澄，没有发现魏无羡眼底闪过的一丝怅然，只听到魏无羡嘻嘻一笑，“就是好玩呗。”

江澄一脚把魏无羡的船蹬远，恨声道，“去一边好玩去，别连累我！”

那蓝二公子看过来的眼神，都快把魏无羡戳了个洞，魏无羡不怕，他可杵得紧。

只是，刚把魏无羡的船踹到一边，江澄就看他凑到蓝湛的船边，跟昀和搭话。

瞅着蓝二公子愈发冰寒的脸，江澄一把捂住脸，魏无羡那货，不想活了，能不能不要拖累他啊！

然而，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就在江澄以为魏无羡只是玩闹地将水溅起许高，溅上蓝二公子的船上时，昀和被蓝二公子揽着腰跃到蓝宗主船上前，竟一脚将船踹翻，不过霎那间，在聂怀桑御扇倏然升高，已经落在蓝宗主船上的蓝二公子灵符出手，金光一闪，落在翻出水面朝着天空的船底上，没来得及跑掉的水鬼已经伏诛。

“图穷匕见，小心！”

看到昀和和蓝氏双璧警戒的样子，众人也精神一紧，警戒着大雾突升的碧灵湖。

似乎已然知道暴露，邪祟不再隐藏，裹夹着怨气的水波突升，狰狞着扑向众人。

在忘机和曦臣兄长相携灵剑出招直击翻涌的浪波时，昀和脚下轻点，直接后跃飞到半空中聂怀桑的折扇上。

在聂怀桑紧张的神情下，昀和吩咐道，“护好你自己！”

说完，昀和脚下灵光一闪，直接踏空而站，向另一侧的浪波行去，踏步间，双手掐诀，阵纹自指尖而出，眨眼间金阵由掌间大小化成直逼浪波高的巨阵，巨阵金光闪烁，瞬间逼退浪波，水浪狼狈退走间，所有人都看到夹裹在水浪中的东西。

黑丝阴郁，竟是阴怨化物！

“水行渊！”

看清楚四方退下的浪波留下的东西，蓝涣语带凝重，说出水祟真貌。

听到他所说之物，众人神色也带上凝重，在场的不是蓝氏弟子便是在蓝氏听学的世家弟子，那水行渊是何物，众人皆知，但是彩衣镇又怎么会产生水行渊，便是心知有异，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被道出名号的阴物，直接露出狰狞狂躁的面容，水龙卷平地而起，狂风呼啸间，众人脚下的船颠簸不堪，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踏步在空的昀和，在异变刚生时，便脚下灵光一闪，闪到在狂风中飞得颠颠撞撞的聂怀桑边，神情严肃，“聂怀桑，我要你看顾着，有人落水，你便去把人捞起来！”

说完，昀和便站起身准备离开去蓝湛身边，不过，在灵光刚闪，身后就传来聂怀桑惊惶的声音，“我，我，我做不到！”

微微侧头，女子的神色，在狂肆的水浪和狂风中，脸上冷静到漠然，凤眸锐利到如刀锋，“聂怀桑，除了灵器，我再教你一句，没有人能永远躲在人后，做不到，死的就是你，还有你身边人！”

真实刺耳的话，甩在面前，聂怀桑抹了一把脸上被狂风拍到脸上的潭水，咬咬牙，“李昀和，可真有你的！”

聂怀桑知道她这句话是为了什么，这女人，洒脱恣意的外表下是何等通透聪慧的心智，他瞒得住大哥的，果然没逃过这人的凤眸，一向俊秀文弱的少年，眼中认真起来，御着扇，避开水龙卷，飞到翻船落水的蓝家弟子前，“快上来！”

一边把人扯上来，聂怀桑一边看着在风暴中心那几人。

蓝氏，江氏，金家，温氏，还有他这个聂氏，五大世家，也是难得齐心除祟了。

聂怀桑心底闪过这一句，不过他也没有多关注，毕竟光是御扇救人顺便避开风浪已经占据了他所有心神。

灵光几闪，踏步间，昀和落在船篷上，和蓝湛背对而站，手上金阵闪现，再次逼退意欲吞噬他们这些修士的浪涛后，侧头问道，“曦臣兄长做何打算？”

“兄长意欲封印，”说话间蓝湛手上掐诀的动作不停，御着避尘在波浪中穿梭，灵光闪现间斩杀隐藏在水浪中的水鬼。

“恩？”昀和微疑，不过转瞬她便明白蓝涣的顾虑，不过是顾忌这些世家子的性命罢了，不过她李昀和可从来没有除祟空手而归过，想到这里，昀和直接对御剑欲吹响裂冰的蓝涣扬声道，“兄长且慢，我可以用阵法囚住它本体，再用灵器灭之！”

只不过，这水行渊阴怨之气甚重，囚住它容易，灵器灭杀也只能慢慢磨，不过，这里这么多人，蚁多杀死象，总是可以的。

虽然场景很不适合，但是听到昀和的话，放心之下，蓝涣的第一反应是，昀和为什么要和忘机学，叫‘兄长’也可，只是总是有些遗憾，不过这些不足于向外人道，蓝涣放下裂冰，目送昀和带着忘机御着扇飞到水龙卷中心，似是感觉到了威胁，本向着他们几家人攻击的水龙卷骤然改变了方向，向着中心围聚过去。

“蓝宗主，昀和她要做什么？！”

蓝涣看向情急之下，不再掩饰焦急心忧的魏公子，不过现在众人都心忧冲进水龙卷中心的昀和和忘机，所以魏公子的异常并没有被人察觉，冷静又不失温煦，安抚道，“昀和打算以阵法封锁囚住水行渊阴怨本体，忘机去助阵，我等不妨稍等片刻，魏公子也不妨先把温公子放下。”

刚才顾不上弟弟的温情，如今脱离水龙卷的攻击，忧心弟弟的情况，在蓝涣话落，便御剑飞到魏无羡身边，“魏公子，多谢刚才对家弟援手之恩，此恩温情必报！”

魏无羡把心神从水龙卷中心拔出，才发现手上的沉重，这次想起来，刚才站在他附近的这温家公子突然从剑下掉下去，情急之下，他只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不过，想到他瞄见这温公子的眼睛……

看着温情心焦弟弟情况，把人平躺放在船上检查起来，魏无羡也没多问，紧盯这水龙卷中心。

因着水龙卷放弃围攻他们，围拢到中心，魏无羡他们根本看不清楚水龙卷中心昀和他们的情况，只有层层的金光闪耀着，告诉众人他二人安然无恙。

不过，这担忧并没有很久，层层叠叠的阵法自高空而降，随着阵法降下，喑哑嘶鸣的非人之声，灌进众人耳中，随着阵阵疯狂的嘶吼声的是愈发稳固闪耀的金阵，阵外的众人看着阵中被无形金光囚困住的似蛇非蛇的黑丝凝聚的阴邪之物，便知昀和他们成了。

不过阵成之后，除了法阵笼罩的区域，湖面也逐渐平静，众人眼带奇异地看着只是相隔阵纹，却阵内波涛汹涌，阵外湖水只是随水的涟漪，让人不由感慨道，“李昀和的阵法，真是看一次惊一次啊。”

和昀和探研过阵法一道的蓝涣，听到江澄的话，赞同道，“昀和阵法一道当为此道第一人。”

不说宿慧记忆里，她曾到达过九品阵师的高度，便是如今，因着修为困在六品阵师的水平，也比蓝家一生钻研阵道的蓝执长老高上许多，蓝执长老的阵道水平在仙门百家一向是被人望尘莫及的，如今这仙门阵道首位自然该是昀和。

这些思量，蓝涣并未说出口，但众人对他的话也颇为认可，眼神灼热地看着踩在蓝湛灵剑上回来的人。

昀和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众人眼中的热度，眉梢微挑，直到蓝湛御剑飞到众人面前，嘴角轻勾，玩笑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出力了？”

不知道她心里打算的众人一脸疑惑，倒是蓝湛猜到了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打扰昀和逗玩别人的玩兴，便是兄长若有所悟，看着他求证，他也避开了视线。

虽然被避开了视线，但蓝涣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忘机这是……

蓝涣心下无奈，也只能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昀和拿着玉扇状似无力地告诉别人，她封印了水行渊，灵力没剩多少了，剩下把水行渊杀了就靠他们了。

蓝涣也好似忘记了昀和之前说的打算用灵器诛灭水行渊一事，看着昀和安排众人进阵攻击水行渊一事。

不过，毕竟又是在水里，又是在阵中，行到不甚方便，金子轩提出这个问题。

昀和轻啧一声，“金大公子，身娇肉贵损伤不起，”在金子轩目瞪欲怒时，慢悠悠补充道，“我当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瞧着！”

说完，也不理被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金家公子，右手持扇，向后翻身而去，看她欲翻身落水的动作，众人的惊呼声含在口中，还未出口，就被展现在她们面前的景象震住了。

女子持扇后翻，因着持扇的手高举，所以比起她的人，她的扇子更先入水，然，就是在扇子入水的那一瞬间，冷白的冰层瞬间蔓延，不过刹那间，被金阵封印的区域，以及他们的脚下，水波停下流动，冻结在寒气到达的前一瞬间，魏无羡甚至可以看见阵中因着水行渊的挣扎，囚困的水波四溅的水滴，凝结在空中的样子。

张开口，哈气成雾，魏无羡这才后知后觉地抖了抖，“好冷！”

从不会委屈自己的昀和，穿上从储物戒拿出来的白绒红斗篷，靠着被冻在冰面上的乌篷船坐在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笑眯眯地用玉扇指着被她打开一个缺口的法阵，“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除了昏迷被放在船上的温宁，还有刚才救人避险灵力差不多用尽的聂怀桑，其他人在蓝涣的带领下进入阵中。

不过，聂怀桑看着避开众人视线，对特意看过来的蓝二公子眨眨眼狡黠一笑的昀和，不禁浑身一抖，‘这家伙，骗人——’

然而，聂怀桑悲伤地察觉，发现这一事实的，只有还需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可怜弱小的他，还有明明掌刑时严厉不近人情，但在昀和这家伙一笑就默默放纵她的蓝二公子。

我等修士，可怜，可悲，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