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25

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蓝氏子弟，温若寒怒极反笑，“哈，水族，玄武，鲛人族公主之女，苍悦汐，你好的很！”杀人的目光紧盯着最前面的苍悦汐，温若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此局是温某败了，但，来日方长！”

说完，挥手间，两块裹着阴怨鬼气的玄铁激射而来，站在最前面的悦汐闪着灵光的衣袖一卷，泄去力道，把两块冥王印残片收了起来，做完这些，抬手微施一礼，“温宗主慷慨，如此，悦汐便送您一句话。”

转身欲走的温若寒脚下一顿，带着怒意，笑一声，“那温某就听明珠仙子一言。”

悦汐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温若寒语言中的讥诮，“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若温宗主想成婴化神，渡劫成仙，万不可再沾染孽力，不然天劫之下，便是修为再高，也逃不过天道清算。”

“你——”

温若寒抬手，示意温旭闭嘴，神色莫名地看着出言相劝的女人，虽然她的话并不中听，但他温若寒还有几分识人的眼力，她的话，发自内心，是真的在劝诫他。

他温若寒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轻哼一声，“就此别过！”

温氏离开后，附庸温氏的家族也随之离开，看着空了大半的营帐之地。

聂明玦冷呵一声，“温家！”

把愤懑之情压下，聂明玦看向青蘅君和江枫眠，“山上发生了什么，那般强势的力量到底是什么，竟能让温若寒退避三舍？！”

说到这里，聂明玦不免有些高兴，能让势大如此的温家宗主温若寒避让，让温若寒吃瘪，便是如今计划有变，父仇未报，也足够让他聂明玦高兴上三日。

仙门百家对聂氏和温家的纠葛知道的一清二楚，见聂明玦如此喜形于色，便是江枫眠也没说什么。

等聂明玦从弟弟聂怀桑口中得知山上发生的一切，还有如今正在蓝色神光中恢复的玄武，坐在重新搭好的营帐中，聂明玦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佩刀霸下，沉吟许久，“如今，我们聂氏就跟着蓝氏，把未尽之事做完，剩下的，”聂明玦往昔总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朗笑出声，“未来可期，道途有望，我们的父仇终会有一日得报！”

按照蓝二夫人曾经透露的信息，冥王印丢失，鬼门关禁闭。

如今冥王印碎片尽在她手上，那接下来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而且，还有玄武神兽……

至于水族，鲛人族公主之女……

不，或许还有很多东西，蓝二夫人都未透露，但凭着这些时日的接触，聂明玦如何看不出来对方是心怀天下之人，或者兽。

凭着这些便够了。

在悦汐他们在山脚下等了三天之后，笼罩在暮溪山上的蓝色神光终于收敛回到原来的山腰，如今的山顶之处。

感受着强盛不少的北方七宿之力，这段时间心中微提的心终于落地，悦汐不自觉地嘴角弯弯，陪着妻子同样忧心三日蓝湛也松了一口气，嘴角笑意一闪而过。

站在他们身边看到这对夫妻两放松下来的魏无羡不禁大笑出声，“我说，你们两要不要这么妻唱夫随，蓝湛，你的夫纲呢？”

召出避尘，蓝湛丢下一句，“夫妻之道，不知便不言，”便揽着悦汐上了灵剑随着父亲前往暮溪山山顶。

留下魏无羡怀疑人生地看向江澄，“蓝湛什么意思，嘲笑我孤家寡人？！”

站在灵剑三毒上的江澄不耐烦道，“我又没成亲，又没笑，我怎么知道！快点上剑！”

直到踩着剑飞向山顶，魏无羡被疾风吹得心哇凉哇凉，不说蓝湛，江澄是不是也在嘲笑他，没了金丹就没人权了吗？！

眼看已经到了山顶，魏无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澄降下灵剑让他下去，不禁疑惑道，“什么——”

从江澄身后探出头的魏无羡，在看清眼前之景后愣在原地。

荒芜狼藉的山顶，男子赤脚而立，一袭绘着玄妙黑纹，流动着微光的白衣披身，未束的乌黑长发随风飘摇，眉间神纹流光闪过，点缀了那张如玉面冠，而让人愣在原地的是，望着手中水滴，那双滑下水滴的墨眸。

神明慈悲的哀伤。

“水族倾覆在吾沉睡之中，此乃吾之罪也，”幽远怅然的声音从风姿缥缈的神兽口中而出，说完这句话，那张哀伤的玉面转头看向到来的众人。

准确的是，同样无声落泪的苍悦汐。

“汝不独为灵汐之女，汝承血脉为吾大兄，汝承灵属为吾北宫七宿，汝之诞生是吾等之幸，”神明迈步，涟漪水华在赤足下晕开，神明伸出手，完美无瑕的玉指点在悦汐的眉心，温和的神力从神明指尖涌入女子体内，“汝之子亦是天道之幸。”

一直被汲取灵力的身体，在神力涌入后，经脉里的灵气终于再次充盈起来。

神明对于灵力的掌控犹如呼吸一般，看着神色好了许多的女子，玄武放下手，背在身后，“汝可唤吾叔父。”

看着眼前如玉的面容，这张面容的风华，比阿兄更多了一份温雅，比聂怀桑更多了三分俊秀，比蓝阿爹更具沉淀了时光的从容优雅。

悦汐不自觉喃喃出声，“难怪阿爹说，水族俊逸灵秀，以北宫玄武为最，且北宫玄武喜文雅，好文墨……”

“噗……哈哈哈……”，虽然魏无羡失了金丹，但如今，那道青光融入身体之后，他的身体五官比之前结丹后还要好，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听到悦汐的喃喃自语，听清楚之后，魏无羡虽然想忍，但是他忍不住，“哈哈哈……”

魏无羡的笑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本来因着玄武那身玄雅的风华，以及儒雅古韵的话语，众人有些不知该应对，只能恭谨陪站着，如今，悦汐的话和魏无羡的笑让众人面对神明，强大到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那份紧张不再紧绷。

听到熟悉的评价，北宫玄武微微恍神，然后怀念一笑，“大兄还是如此，初生灵智之时，便是大兄最爱言，依着本能天赋，更是三界之中无事不可知，无事不可说。”

聂怀桑用扇子遮住嘴角大大的笑，北冥玄武的意思不就是说，蓝二夫人她爹，东木苍龙，话痨，还嘴碎爱八卦。

此等秘闻，妙极，妙极！

聂怀桑能想到的，蓝曦臣也能想到，再想到悦汐之前说的事情，一直都是阿爹曾经说过，蓝曦臣眼底闪过一丝忍俊不禁，便是神明，也是拥有感情的温暖的。

怀念过了过去的事，北宫玄武看向带着熟悉的神魂气息的男子，嘴角微弯，“冥王还活着，吾心甚安，沉睡之中，吾无时无刻不想再见冥王。”

众人默默看着笑得仿佛十分高兴，十分欣慰的玄武神兽，默默忍住后退的冲动，虽然，魏无羡是冥王再次轮回转世之人的事情，这三天蓝氏已经隐晦地告诉他们三家，但是吧，他们现在也不是因着魏无羡即将身份大变避开他，只是吧，北宫玄武那只是被大哥苍龙告诉女儿的一句话，就要暗搓搓报复回来。

那五百年前，害得北宫玄武从神兽变成世人皆惧的屠戮玄武，封入冥王印最要的残片沉睡五百年，还有那水族倾覆一事，这……

众人不敢说，也不敢动。

只能默默看着北宫玄武挥袖间灵光闪过，魏无羡便被摄了过去，接着温和地向大侄女要走了其他冥王印残片，然后带着儒雅温笑面不改色地掏心，从心脏部位掏出一个黑色小剑。

掏完自己的心，北宫玄武紧接着就伸手插入魏无羡的心脏处，染上鲜血的玉手抓着一团耀眼的金光，然后把四块玄铁和黑色小剑融合成的一方印放入金光中，再次重新塞入魏无羡心脏。

做完这些，挥了挥袖，蓝光闪过，魏无羡心口处除了衣服上还沾有血迹，其他完好无损。

但是众人并没有漏看过程中魏无羡那痛到极致的表情，以及没有点声音但开开合合的嘴。

直到一切结束，纳入冥王印的灵魂归位后，众人知道，再醒过来的就不仅仅是魏无羡了。

果然——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闪过茫然、恍然后变得冷漠无情的脸，众人中，有人怅然，有人欣慰。

北宫玄武扫过众人的神情，温和一笑，感慨道，“人族，真是让人觉得神奇矛盾的种族，对吗，冥王殿下？”

突然听到冥王殿下的称呼，冥王，心头微跳，刚刚的痛楚还十分清楚刻在他的身体里，好吧，是他低估了人心，在五百年前托大了，还害了陪他历劫的好友，他们两个一起出事，在失去意识前，好友陪着他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若他们自此陨落，蕴含轮回法则的冥王剑不论被谁得到，只要在见世的那一刻，再遇到任何阴间之物，只要两者接触，冥王剑中蕴含的轮回法则都会借此离开冥王剑，回归地府，沉入地府深处，自主运行，维持地府正常的秩序，而留在阳间的冥王印，只会成为阴物修炼的灵物，再无冥王印作用。

而北宫玄武之位，有好友留下的玄水令，择一位水族王族血脉，再加上其他三位神兽扶持，也可代行北宫七宿之职，好友陨落，那留在玄水令中的最后一丝神念也会助代职者彻底掌控北冥北玄宫，成为新任北方神兽。

他们做了最周全的安排以此避免天地倾覆。

当然，如今能醒来是最好的局面，只怕是其他三位神兽付出不少。

而且，冥王看了一眼天道有损下的变数，不由感慨一句，大道悯生。

不过，这些都要之后再说，如今，隔着云雾，冥王看向他上一世殒命之地，平静道，“吾友，走吧。”

滔天的孽气在神明的眼中是如此鲜明，毁神器，断神命，他既然回来了，那便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罪孽功德自有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