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12

蓝曦臣放下手里的信笺，想到信中聂大哥的所言，忍不住摇头轻笑，他也是没想到，悦汐还能促成一段姻缘，不过如此这般也好。

听学即将结束，怀桑的文道，按照悦汐的说法，已经悟道，之后的路只能凭他自己，想到那从水墨中走出来的墨水人，对其如臂使指的怀桑，点灵化物，语成则灵，文道不愧是悦汐所言的极近天道法则的道法。

如此玄妙至极的道法，还有江家姑娘那回春救伤的医道，其他弟子各属性的术法一道，千年前的仙门该是如何盛景，也难怪道统断绝，天道会因此受损。

如今冥王的历劫入世之身，悦汐虽不能下定论，但也有八九成的肯定，对魏公子的教导，悦汐也是费了不少心神。

依悦汐的说法，仙神历劫，命数天定，便是要帮，也能只能从旁给予助力，若是横加插手劫数，天道反噬也不是轻的，只有身在劫中之人，以及她这个天道下的异数可插手一二，如今这般，便是已经够了，接下来魏公子的经历，他们蓝氏能做的也是不多了。

只有那冥王印，想到历代蓝氏家主才能知道的东西，蓝曦臣掩下眼底的沉思，如今仙门百家子弟尚在，那后山寒潭洞便去不得。

“大公子容秉，今日兰室，蓝二夫人教习时突然晕倒，如今已被蓝二公子送回静室——”

听到门外弟子的禀告，蓝曦臣惊起，顾不得云深不知处不得疾行的规定，快步往静室而去，还不忘对弟子吩咐道，“快去请医师！”

忘机与悦汐夫妻情深，如果悦汐出了什么事，那——

压下心里不好的猜测，蓝曦臣匆忙赶去静室，等他赶到时，父亲和叔父已经在静室客厅等着。

青衡君挥了挥手，示意行礼的长子起来，不待说话，蓝氏医道一脉的长老已经从里面出来，关切问道，“悦汐如何？”

悦汐既然能对百家子弟倾心教授道术，蓝氏之人更不会吝啬，蓝芎本是蓝氏医师一脉的长老，如今在悦汐的指导下，他的医道已经小有成就，但便是如此，对悦汐如今的状况，蓝芎也是无能为力。

“还是我自己来讲吧，”夹杂着喜意和虚弱的声音从内室门口处传来。

随声望过去，蓝曦臣看到忘机小心护着悦汐走了出来，虽还不知悦汐因何昏迷，但是她脸上肉眼可见的苍白，众人并没有忽略。

只是，那份喜意？

想到什么，蓝曦臣眼底大亮，看向悦汐。

对上阿兄求证的目光，悦汐嘴角微勾，“恭喜阿兄，你要当阿伯了~”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曦臣脸上温雅的笑更加温然，也对着两人拱手，“也恭喜忘机和悦汐，你们要做阿爹阿娘了，”说完也对上首的父亲和叔父，“也恭喜父亲和叔父要做爷爷和叔爷爷了。”

看着喜意盎然的长子陪着悦汐玩笑般地作揖恭贺，青衡君已经严肃刻板许久的脸上，嘴角轻弯，虽一闪而逝，但那一刻的清雅风华，让人看过难忘，也不意外能有蓝曦臣和蓝忘机并称“蓝氏双壁”的出色子嗣。

蓝启仁并没有漏掉兄长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那一刻，他的眼睛竟然有些微热，有多久了，他没有见到兄长的笑了，自曦臣和忘机的母亲去世后，兄长闭关的时间愈发的长，若不是悦汐所说的事情事关天地大劫，他怕是叩不开兄长的关门，把已经预见了凄苦终老的兄长拉出来，闭了闭双眼，蓝启仁隐下袖间微颤的双手，稳住世人眼中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做派，关怀给蓝氏带来新生的侄媳，“可有什么不妥？”

蓝芎脸上的为难迟疑，众人都看的见。

一手轻抚小腹，悦汐迟疑道，“这孩子怕是随了我的血脉，”感受着身体深处的虚弱，继续道，“龙族是神兽种族，此方世界，阿爹本该是唯一的龙族，我是在天道有损的情况下才能得以孕育出生，但阿娘怀上我之后，灵力大失，靠着北宫七宿纳灵怀了三年才得以生下我，而且，我从降生到破壳更是靠阿爹的灵力时时蕴养和半颗龙珠，这个孩子……”

眼底染上深深的忧虑，抿了抿唇，悦汐心伤道，“若是让他发育下去，仅靠我的修为和如今的天地灵气，怕是留不住他，龙族是天生的神灵种族，在母体孕育时便会有意识，乌鸦尚且会反哺，若是无法从外界得到足够的灵气，意识到过多吸收母体的灵力会损伤甚至造成母体的消亡，这孩子怕是会自断生机，胎死腹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孕妇本就敏感多思，悦汐自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存在，明悟孩子的未来，纵然心喜他的到来，但是眼底的湿意如何也控制不住。

静室内，众人心里一片凝重。

“……可有什么办法——”青衡君语带暗哑的声音打破室内的沉郁。

仓皇抹去眼底的泪，抓着阿湛的衣袖，悦汐神不知属地开口，“我不知，阿湛，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想留下他，但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蓝湛手带微颤，紧紧拥在怀里的妻子，从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到明白这孩子的艰难，激动、喜悦、悲怆这些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绪，妻子的无力是那么悲伤，蓝湛强忍着，咬紧牙关，在脑海中仓惶翻阅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的典籍，绝望地希望可以挽留住这个孩子，他和悦汐的血脉延续。

最后，还是蓝芎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孩子的孕育诞生需要父母双方蕴养，孩子在悦汐腹中，本就靠她滋养，那她补不足的，就需要孩子的父亲补足。

至于如何补足？

修士的一身修为皆集中在金丹之中，失了金丹，修士一身修为化为乌有，所以，对修者而言，金丹不可失。

但除了金丹，修士与普通人还有一处不同。

“心头血？”

蓝芎点了点头，自踏入医道之后，他对人身的玄妙有了更多的感悟，心窍是他察觉到，修者和普通人大为不同又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修士修为集在金丹，凝在心窍，金丹不可失，心头血却不一样，只是，蓝芎看了一脸坚定的二公子，“取了心头血，修士失去的修为虽可以再修回来，但其中存在的风险不可估量，需要花多久修回来谁也不知。”

最后，在蓝湛的坚持下，蓝芎取了他三滴心头血，再用法阵融入悦汐腹内孩子的神韵之处。

如此这般后，悦汐脸上的苍白虽未完全褪去，但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蓝曦臣看着忘机脸上已无半丝血色，一时间百感交集，如此也好。

但，蓝芎的方法也不过权宜之策，最重要的还是给这孩子顺利出生成长的环境，那么天地大劫，便容不得半丝失败。

异数之子，更在命数之外，若是此番天地大劫渡不过，又怎么会有出世的可能。

待蓝芎离开去给忘机准备养身的良药，蓝曦臣对父亲和叔父请求，“父亲，叔父，待忘机可以起身，曦臣愿带他二人去后山寒潭洞。”

在悦汐的故事里，五百年前冥王入世历劫失败，悉数修界历史，五百年的修界，发生的大事便是薛重亥之乱，屠戮玄武出世，阴铁之害。

对应悦汐口中的冥王，北宫玄武，冥王印。

冥王如今暂时不提，北宫玄武至今亦不知被困于何地，而那冥王印，阴铁，只在蓝氏家主口中相传的便是，阴铁有灵，四方镇之，其中四方之一，便是他们姑苏蓝氏。

而蓝氏保管的阴铁，被蓝氏唯一的女家主蓝翼解除封印，蓝翼意图度化，但是最后却未能成事，只能自封于后山冷泉之下的寒潭洞。

听学结束在即，待百家子弟离开，忘机心口的伤已去大碍，失去的修为只能慢慢修回来，取出那阴铁也是恰到时机。

“待取出阴铁，曦臣愿和忘机、悦汐一起外出寻找其他散落的阴铁，探寻玄武之地。”

寻冥王印一事，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如今便是不方便，悦汐肯定也不会假他人之手，而悦汐去，忘机肯定也会去。

蓝氏双璧，蓝曦臣为水灵属性，蓝忘机为冰灵属性，如今悦汐因身孕，虽修为还在，但灵力不济，蓝曦臣和她同属性，需要时可渡灵力缓解她的不适，且忘机修为有损，虽在一众仙门弟子中还不算落下风，但蓝曦臣跟着，总会有几分保障。

青衡君和弟弟蓝启仁眉头微皱，知道在如今紧迫的局面，如此行事虽有不妥，但也是无法，便只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