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电话对面

王云不能每日无所事事，每日的工作不过就是算账，但对于他来说难于登天。王琛得知后，便向裴天择提出将潇然带到玩具店内。柯雪佳一口答应，裴天择却再次提出要求：必须每晚八点准时见到潇然。王琛瞬间明白裴天择对他还心存疑虑，所以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符合要求。裴天择方才打消疑虑，并以奉劝的口吻告诫王琛不要打潇然主意。我怎么会打柯潇然主意？王琛只觉得心里好笑，不是说好放下偏见？阴谋论者本性不变啊！

玩具店内似乎已被夏睿宸装修一新。西式的黑白格地砖排列有序，划分的各类专区分门别类，头顶的水晶制吊灯璀璨夺目，身侧的简笔画海报纯真可爱。可以看出，夏睿宸的品味不错，但好端端的，为何重新装修？他在隐瞒什么？柜台前，王云早就开始算账，圆珠笔与报纸发出独有的、细微的沙沙声，似疾跑之鼠。不到一刻钟，王云便算得满头大汗。潇然重重叹一口气，蹲下身将潇潇放置于地，任其自由奔跑，坐上一旁的高凳子上，如小男孩一般晃着双腿，为王云指正：“阿云哥，这里算错了。这不应该进位……”“得了！柯潇然！给你算好了！你一个小学六年级学生，还偏文科，不见得比我一个高三的学生算的快！”王云震怒，将笔一摔，质疑潇然的水平。潇然并未生气，只是浅浅一笑：“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都会算的哦。”王琛本应发怒，却又被潇然一句话逗笑。随即，潇然便将王云晚上五点才能算完的账目全部不到一个半小时便算完，只是稍逊色于裴天择罢了。“阿云，你看看你，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王琛又好气又好笑，用力地摸着王琛的头发，王云本来的碎盖发型便一瞬变成一头类似外国人的卷发，反而更符合王云的气质。王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寒假来临，此处便常有孩子来购买玩具。男孩子购买机器人、积木、铁皮青蛙与弹珠等，女孩子购买绢人、布偶等，但看到夏睿宸新推出的电子小熊，所有孩子皆驻足观望，挪不开脚步，或央求家长购买，或数着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或看着便觉得心满意足，电子小熊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此外，还有电子小猪，憨厚可爱的外表与高科技的问答系统亦颇受孩子们喜爱。同样受欢迎的还有孩子们的“王叔叔”王琛。对于孩子们围着这个中年人的场面，王云已司空见惯，柯潇然却是头一回见。他抱紧潇潇以免孩子们逗弄他的小猫继而伤到小猫。王琛今日身着一套九十年代末最常见的一套服装，脑后仍扎着小辫子，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雪线，还戴着一副眼镜。夏睿宸名义上是与王琛共同经营玩具店，实际上四分之三的财产都是夏睿宸的，余下四分之一才归王琛。王琛虽不满，但惹怒夏睿宸是会被仍处于现实世界的夏睿宸删除程序的，从此世上再无王琛。王琛只想陪着王云与潇然，所以他还要活着，不想被彻底删除。他原来与夏睿宸相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现在他仅是冷冰冰的、随意修改的代码，靠着现实的记忆与对家人、朋友与玩家的爱与温暖于阴暗逼仄的游戏世界一隅苟延残喘。

“王叔叔，今天夏叔叔怎么不在？”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询问王琛。

夏睿宸并不受孩子欢迎，当然，这群非玩家角色亦不会知晓夏睿宸是官方，王琛是BOSS。准确来说，玩具店一想法为王琛所提出，夏睿宸不喜欢孩子，他仅欲自其中获利。他与王琛完全是两类人。王琛重视情感，而夏睿宸漠视情感。夏睿宸完全忽略周围人的感受，自己为所欲为，且有反社会人格倾向。现实世界的人不可以随意摆布，那就开发一款游戏，随意摆布那一串串代码吧。他病态的心理使他极其喜欢看到人类受折磨。他享受当上帝的感觉。不仅如此，夏睿宸常以友谊为借口道德绑架王琛。王琛早就难以忍受夏睿宸，但只能忍气吞声，团结玩家与非玩家角色，找机会奋起抗争。那个姓裴的阴谋论者与怀疑论者是个十分难啃的硬骨头，且还是玩家头子，不好对付。一定要做出一些事情让他对我抱有信任，不再怀疑我是所谓杀人犯，王琛下定决心。真正的杀人犯，极有可能是夏睿宸。他比王琛的第二人格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且亦有作案动机。

“他今天休假，我替他工作。”王琛微笑着从容地回答孩子们的问话。

孩子们嘘声一片：这个夏叔叔怎么那么懒？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就不工作，世界上有这种人？“那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们表演相声？”其中一个孩子质问。王琛沉吟片刻，叹一口气，终于想出弥补的好方法：“你们知道单口相声吗？我一个人也可以讲，不需要对口相声，就像脱口秀。”孩子们的表情霎时由阴转晴，欢呼雀跃。王琛坐在王云与潇然之中，开始即兴演讲，演讲风格幽默，颇受孩子们喜爱，听到好笑时，孩子们总是给予王琛足够的笑声与掌声。他还有意无意间插入一些广告，吸引孩子们消费，但那些消费品不太贵，最多五毛钱。孩子们靠自己的零花钱便可承担。潇然亦为自己的临时保姆的口才所深深折服。为挽留孩子们，王琛还打开夏睿宸斥巨资新添置的彩电为孩子们播放动画。问起孩子们想看什么时，孩子们意见不一，有人说看《黑猫警长》，有人说看《猫和老鼠》，潇然却弱弱地举起手来，以极其细微的、只有王琛能听见的声音弱弱地道·：“可以放班迪吗？您可能不知道……”

“好啊，我家潇然要看什么，我就放。正好有一些我之前去美国淘来的班迪的碟子，放给你看吧。”王琛笑得十分轻松自然。王琛之前去过美国！王云与潇然皆惊讶至极。潇然爱班迪胜过任何一个动画角色，包括同一部片子的鲍里斯与爱丽丝。这个由简单形状构成的可爱的小恶魔成功俘获潇然的心，可国内知晓其的人并不多，且制作人乔伊·德鲁与该动画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该部动画停播已久。这对潇然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的惊喜。随着熟悉的黑白画面徐徐展开，所有孩子皆为这部美国老动画所深深吸引。

电话铃声响起，王琛连忙跑至柜台前接听，却听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裴天择。“您好，我找王云。”那个男声还是如原来那般平静、沉稳，透露着冷静、理性。

王琛将电话交给王云，并照看着潇然。“喂，喂，王云？我是向你道歉的。”裴天择的语气略显激动，“对不起，错怪你爸了。何智辉的最新推论出来了，排除你爸作案的所有嫌疑，包括第二人格。”王云瞳孔地震：这个怀疑论者为何对何智辉的推论没有丝毫怀疑？是因为何智辉是警察吗？尽信书不如无书！他怀疑得差点自己也成为怀疑论者。怀疑一名怀疑论者，好混乱，好煎熬。“真的！谢谢你！”王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毕竟想太多并非其作风，他头脑简单，但四肢也并不发达，跑跑腿还是可以，他一切皆十分普通，说他的命运悲剧，也算不上太过悲剧，但决不是喜剧，就如平常普通的肥皂剧一般，一条直线，无太大的起落。他甚至不似其他玩家，他没有超能力。

“你想要更多线索，速来安定公安局。”裴天择难得一见地笑着对王云说。王云回头一瞥专注地看着看过无数遍的动画，还给孩子们充当翻译。潇然这才知道其实王琛会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我当年去美国做过交换生，”王琛回答，“当时我十几岁，在安定算个贵公子吧，家里挺有钱，但上大学之后，我妈便生了一场大病，将许多钱都花掉去给她治病了。”柯潇然听完这番话不禁开始感叹世事无常，命运多舛。“但他们未曾给我治过我的人格分裂，从来没有，甚至是把我扔进精神病院，也没有。所以我的人格分裂至今未得到解决。”王琛颔首哀叹。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改天约见我或者在下次玩家会议上说吧。”王云连忙拒绝。裴天择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挂断电话：“我以后常以电话的形式与你联系，包括我的录音和我和你的实时对话。”录音？王云只觉得好笑：若是录音，那他是怎么打过来的？在播放的同时，他在做什么？该方式甚至没有写信方便。“好的，我会接听，再见。”他尽量保持平静。随着电话忙音响起，通话结束。王云转身，面向父亲。

清者自清，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