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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跨越光年4

鲸鱼跨越光年(小说集)

五幅速写和两张油画。

是张森言送给我的。

那是我的成年礼。只有他送了我礼物。

我却欣喜不起来。

因为我不能去北京读大学了。

本来答应好要资助我学费的亲戚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有的说要买车,有的要给他们那老不死的爹娘治病,有的说要谈单生意。

都是借口。

我也了解他们想的什么,我都明白。谁愿意和一个娼妓好,资助一个娼妓去北京读书了,把一个娼妓看作家里人?在他们看来,扔出来的钱,那叫浪费,反正我去了又怎样?没出息,最后又回来吃他们的钱。

我凭借那不干净的工作,攒了两千多,可这拿来当学费都不够。

“去个屁的北京!不读大学了!考再高有什么用!”

橱柜的碗碟被我一通砸烂,碎在地面,像遍地荆棘,我无处下脚,它们是我发泄后的情绪,是我心口的疤,撕不下。

那一下午,我哭到不能自己,哭到昏厥。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情绪是个无底洞,你如果沉迷于它,便只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只是张森言曾经告诉我的。

我戴了帽子,压低帽檐,目的是不让别人看见我的狼狈,也不要和他们对视。

我敲响了那扇能给我带来希望和久违的门。却迟迟无人回应。我突然意识到,张森言已经搬去了渝中。

我从未如此觉得,我极度因一个男生感到可惜。

那是因为我爱他啊。

从未那么爱过。

我总是失去后才感到后悔。

但是张森言不可能去北京了。

他只考了407分。

又是一年。我决心要考到北京去。我一面攒钱,一面复习,攻克难题。

当我拿到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我问张森言去不去。所预想的结果不出我的意料。他根本不会回我。而往上的聊天记录,只有我几天几十天一次的问候。

“在吗”“过得怎么样”“我又复习完了一个知识”这些已经说烂了的话,我已不想重复了。因为我等了他一年。

赴京的前两天,我去了酒吧,会见了那群交往多年的娼友。

“姐姐们,妹妹考了六百多,过两天就去北京了!”

等到的回话有欣喜,担心,也有不舍。她们争着要拿钱给我,说这些钱要我在路上好吃好喝好住;也会有担心我在北京那儿过得不好,物价高,人事杂,财政危机重;也会有抹眼泪责怪我,几年的交往,怎么说走就走。

十平米的屋子,挤了二十几个女人,有坐有站。她们有些人还来历不明,身份鱼龙混杂。她们有些人漂着二三十块钱的发,抽着五毛一条的烟,饮着两元一听的酒,喷着摊上的香水。而我是一个准大学生,一个憧憬未来的十九岁青年。

我享受和她们在一起。有她们存在,我便处于一种比吸毒者吸大烟时还疯狂的快感。

对比起来,张森言,他算个什么?

年龄最大的姐姐,把我搂在怀里:“如果你真要走,什么时候再回来看看我们?”

“可能放假的时候吧。寒假到了,我回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哈哈哈!话说,姓张那小子呢?你和他一起走啊?”

我点开手机,依旧显示他在线,却没有答复。

“不,心灰意冷了。”我无奈笑道。

“什么啊!这么突然,前阵子还跟姐说希望和他一起去北京生活呢!”

她翻看着我和他的聊天记录,表情变得凝重。

“我猜这小子压根就不想去北京!你看他点诚意都没有!我跟你说啊,姐比你多活几年,见得多!这种男人,他就是没能力才会逃避!他就是心虚!”

也忘了她最后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请我抽了口烟。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抽烟,被呛的不行。后来推搡着说不要,但毕竟给烟的是大姐,便只得痛苦的吸下整只。

将张森言和姐姐们对比,我选择后者。

可能是因为皆是混乱者吧。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我给张森言发了一条信息:

“我去北京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挽留。

飞机晚上十一点起飞,我九点就到了机场。我想一个人安静些。眼见络绎不绝的人群,去旅游的,工作的,探亲的,北漂的,和像我这样去读大学的。鱼龙混杂。

来北京,本不为灯红酒绿。这标签下不可告人的秘密,成为了诱引人的陷阱。

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做一个普通的作家。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到达目的地…”我看着聊天框对方的空空如也,恨意油然而生。

“那就别联系了啊,装什么清高。没有你老子照样过得光鲜亮丽。”

然后,拉黑,删除。

心如死灰。

大一的那个寒假前,我在宿舍收拾东西。正干的热火朝天,大汗淋漓时,室友们突然拿着不知是谁的手机对着我看,大声议论。

“哎,痣都是一个地方哎!”“女主也是重庆的吗?”“哈哈哈笑起来都是一样的!”“她绝对有什么身世!”

我不耐烦的抬起头:“什么啊,你们今天要走的不急着收拾东西吗?”

一位同学拽我坐在椅子上,勾肩搭背。剩下两个人站在我面前,俯视我。这仗势,像是黑社会勾搭弱者一样,居高临下。我知道她们下一步一定会整出什么花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身世一直隐藏着的啊,这位急着走的重庆同学?”

“哪有?韩剧看多了吧。前天还怀疑我和那个学长是兄妹关系,今天又怀疑我是财阀女儿?你们是又没钱了吗?”

“什么财阀女儿,牛头不对马嘴。哎,咱宿舍规定了的,谁先脱单,谁就请吃饭。”

三个人相视,大笑。笑声震得我很茫然。

“你们不会觉得我和那个学长是一对的吧!”

她们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肯定知道《桑野繁花》!”

“什么桑什么花,压根没听过。”

她们将手机递给我:“装!这是一部漫画联诗集一起发布的作品。据作者说他只发在了我们院系的文坛墙上。整体上看作品质量还行,但感觉作者没有经历过专业训练。这部作品想表达的东西很散啊,目前更新了三章漫画,几十篇小诗,我都不知道他想揭示的主旨是什么。但我个人认为这是一部言情作品。喂,不会是写给你的吧!”

我麻木又期待地翻看。

熟悉的校服,南池的田野,长到小腿高的草地;想当作家的女孩,和喜欢画画的男孩。是久违的画风。

我意识到了什么。

放下手机,愤然离去。

“她怎么了?”“她好像有点难受。”“很复杂啊,让她自己安静会儿吧。”

我将自己关在公厕里,一遍又一遍地浏览那个人的作品。说不出是辛酸还是欣喜,但或许也是气愤。我颤抖地在评论区打出几个字:“屎盆镶金边。”

发送。

我靠在墙角,止不住难受却又尝试冷静的思考当前的局势。手机的提示音在耳边不止地响,我丝毫没注意到。大腿已被掐的生疼。

窒息感蔓延全身,忽冷忽热,心脏极速地跳,撕扯着我的血管。那一刻,什么都在想,大脑却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忘了所有。

“真他妈…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恶心,真恶心。”

这是张森言的作品,《桑野繁花》。

他是桑野,我是繁花。

(下一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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