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跨越光年1

光年是指光在宇宙真空内沿直线经过一年时间的距离。

有这样的猜想：当人的速度超越光时，会穿越回过去的时光。但或许那只是一种影像，你用尽能量去追逐他的过影，而他留下来等你罢了。

我和那个人之间却仿佛不曾存在过这种距离。

手中的笔被意念控制在纸上留下沙沙的声音，秒针如同水龙头中坠下的水滴一般代表时间流逝，折磨着我的灵魂。顷刻间，我意识到，人体正感受到的时间只是瞬间罢了，事件和记忆是“瞬间”结成一片的“虚像”，使人们在所谓无所不能的大脑里搜索时，让这些如普朗克时间的存在如毒品一般注满脑海。而那些记忆，因我们现在所感受到的每一帧瞬间排挤过去，从而，形成了时间的流逝。

窗外，一片枫叶脱离树枝，在空中，落在地上。时间在流逝，我和他也渐行渐远。

我和他渐行渐远。

我从未放弃让我的意念突破光年，去等他，等“我们”。

我跨越光年，回到过去。

初三时期，正逢年少。在从漫长的暑假中抽离回教室时，突然被班主任告知，来了几位复读生。

是一个比往年更早的秋天，天外已有了风的迹象。全班被调到不同的位置。他坐我后面。

他是二中转来的。二中是县城内几乎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在那儿读书的学生几乎家中都有完美的经济能力，且各方面都会被培养的格外优秀。我在想，他来到十三中这样的普通中学，是否会有极大的不适应。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两天不到，他与后排的同学打成了一片，而我依然保持着沉默，旁观着他们的快乐，独自美丽。

我和他的座位都是靠窗，他正好抵在了窗处，而我完美的躲过了冷风的袭击。那是因为他的身材魁梧而高大，他替我挡住了斜面的冷风以至于我没有感冒，而处于教室中间的同学因要求开窗，所以他只得妥协。结果，待周五渐近时，他戴上了口罩。

我清晰记得他开始戴口罩的那天早晨，他用弯曲的食指关节处顶了我一下：“看到没得，我给你把风挡到了，还不快谢我！”

我尴尬又无奈的笑了两阵，随后又转过头去指着他说：“口罩戴好哈，莫把我粑（传染）起了！”

但实则立马捂住了被顶的那部分。他力气很大——即使并无恶意，只是当做玩闹。但整天都在疼。十点钟放学回寝室叫室友帮忙看了看。

“起淤青了耶…啷个不打回去哎？”

我笑称：“他皮糙肉厚，啷个打得动嘛。”

“也是哈，看得出来。”

——其实当时我是有还手的，结果一手锤在了他结实的肱二头肌上。接触的那一瞬间，我后悔了，念想里只有一个词：梆硬。我的手变得通红，他还幸灾乐祸道：“东亚病夫迈？”

上文已明显提到，我是住读生。住读生盼望回家的执念是强烈的，从星期天下午在车站等公交车回学校时，就已经开始期盼星期五。校内的学习对我来说是枯燥的，我才不想像那些非要争到年级前二十的人一样努力。

学校也不是没有用武之处。我只是不爱学习而已，我喜欢和同学相处，喜欢寝室，喜欢学校的饭菜，就连周末留宿对我来说也是件不错的事。

经几天一波三折的历程，耐到了星期五。两位平日一起回家的女同学这次违背了曾经的诺言。我一人去了总站坐493路公交车回家。

重庆是山城，十三中那块地域全是山，是江。坐公交车回家，要在建在壁崖的平坦公路上行驶个十分钟，才可出老城。

那十分钟，我会几乎一直望着窗外，浏览过对面高山山坡滑体的痕迹，在茂密的山林中寻找已有些年代的错落的小屋，和对面同是壁崖公路上的车水马龙。

两百米宽的江面，即有两百米的距离。我是高度近视，却看清了所有。

当驶出老城时，我回头去翻书包，却诧异地发现，那个高大又魁梧的他，坐在最后一排。

他看见了我，便跌跌撞撞地背着笨重的书包和羽毛球装备跑到我的身边坐下。这令我更为诧异，同时他还受到了司机的训斥。他一坐下来，我的身体就感觉到了拥挤。

一路上，我们聊了许多。我得知，他和我一样，都是高度近视，我试戴过他的黑框眼镜，这度数的严重程度竟然不亚于我。他和我都住南池，一个城外的小地方。

我还了解到，他的中考分数是650，这分数完全可以考上一所重点高中，他却发誓要考上680。他还说，他家有一面墙的言情、耽*、百*小说，只要有人想找他借，都愿意分享出来。这样的条件，是我羡慕不来的，我只有一本郭敬明的《夏至未至》，他却说没听说过。

不愧是上过二中的人啊。我想。

他终于问到我为什么总是不爱融入集体。我迟疑了一回。他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前面一位抱着小孩的老妇人说道：“哎，你有没有弟弟妹妹，你喜欢小孩吗？”

这两个问题，却恰好问到了我的心坎。我只得以忽悠来应对：

“小孩儿？哈哈，我很喜欢，你有兄弟姐妹？至于平时我和他们嘛…只是我生理期到了心情不好而已。”

我回到了家中。这所谓的家，其实就是父亲的精品店罢了。我闷在属于我自己的房间里，使劲的回忆刚刚在公交车上聊天的情景。

我不好交往，诧异他会用手指关节处顶我的肩部；我相貌平平，诧异他会坐在我身边；我的镜片很脏，诧异他会主动请示和我换眼镜；我和他之间了解不多，诧异他会和我聊了那么久。

我对他突然充满了好奇与猜想。我开始对他有无尽的遐想。我在墙上贴满了便利贴，每一张上都写了探究的有关于他的问题。很快，占据了半面墙。

我的内向性格与对小孩子的情感的原因，却是一个难以提及的秘密。

初三上期已过去了一半，这一半时间里，我几乎把他家那面墙的言情小说看了个彻底。我的数学和历史成绩在他的辅导下稳步提升，他的语文和化学也由我将他的成绩辅助到节节攀高。

尽管我们之间只是友谊，却免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女生在背后议论我，骂我是婊子，是只会勾引男性的娼妓，是张开腿等男人上床的狗。男生也认为他每次体育课都不运动的原因是懒，是骄傲自大，是不融入班级、自以为是二中转来的学生从而被优越感冲昏头脑的人。

二保前的一天中午，我发现他没去吃午饭。待到回教室时，我隐隐约约听见教室内传来一阵喧闹声，心觉不妙，躲在后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