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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暴露

嫪拯之际

宁静的蓝天上没沾染一片雾

灿烂的太阳前也没遮一缕云

从清晨初凝晶莹露珠至仲夏的白昼悄悄退隐

一切那么亮丽那么纯净

向晚的余晖渐次收敛

最后的夕照更显得澄清

映射在埃尔诺湖面

那微波不兴的恬静的深湖

镶嵌在一望无际的荒原

月光轻柔又庄重肃穆

安睡在它长满石楠的湖岸

鹿群已聚在它们的宿处

受惊的羊群寻找着归路

可罪惡却已經蔓延进那个叫“画眉田莊”的幽愧了,无法避免,也无法反抗,而田莊里的群群毫不知情的羔羊,那不是被上帝所抛棄的迷途羔羊,是无力,是无辜,也是懦弱,可惜那只“伊莎貝拉”的小羊却依旧毫无顧忌地跑到带血的猎手前,故作天真烂漫地说着——“我爱你”。

当希思克利夫下一次来时,我正巧在院子里喂鸽子。那时我已经三天没跟我的嫂子凯瑟琳说过一句话,不过我也不打算烦躁地怨这怨那了,即使我心中依旧有气发出,但这也碰了巧——这让夹在我們中間总是左右为难的耐莉宽心不少。

我蹲下身百无聊賴地喂着那群白鸽,白鸽一下子啄咽住我掌心里的那粒食粮,我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小鸟脑,它却忽地一下展出白膀惊慌失措地飞走,到处乱掠,吓得我简直快要恼燥得被搞疯了,这时它跌跌撞撞地滞停在一双手背上面,这几天的郁闷被当時一触即發,我起身立刻一声叫嚷:“得啦别来烦我啦!我还不够糟呀!耐莉!我不是说过你們暂時谁也不许进來打扰我!好哇!你們是特意来按照那个冷酷無情的女人的指令吗!”

“是我。希思克利夫?伊莎貝拉小姐”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耳畔。

希思克利夫?希思克利夫!好哇!真是够好了的!我用力地蹭过鼻梁上的烧红,淡漠道:“有什麼事嗎希思克利夫先生”

我知道,希思克利夫对我向来没有做不必要的客套的习惯,可是现在,他一看到我,他的第一个戒备动作是迅速朝屋子正面扫视一下。然后他才走过石铺路,来到我跟前——

“伊莎貝拉”他不是称呼我为伊莎貝拉小姐。我抬头惊掠地撞上他的黑眸子,莫名奇妙地…还有股酸意来了,想起他前几日的举动,泪水就抑製不住自己,我赶忙侧过半脸,走襟危疏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我很窘得想走开。

“奥,”他叹息了一次,眉毛蹙了蹙不过又很快舒缓過來,他粗重地喘了口氣,随后为了要拦住她,修手利落地拽住了我的胳臂。他还想干什麼呢!当時我别扭把脸转向一方,他借着力靠近了我缓分:“伊莎貝拉…”声息哑得要命,我猩紅地看向他,干脆就把我自己的心思全无目的暴露出來!他捏住我的腕骨,“伊莎貝拉,你愿意嗎”

愿意什麼?我的心猛得怔住,我很清楚,他的含义。可我并不想回答,想要用力挣开他的束縛,他又迅速地朝屋子这边扫了一眼,以为没有人看见,他这恶棍当時还居然厚颜无耻地拥抱了我。

“希思克利夫!”我羞愤地在这个怀抱里挣扎!我的眼泪开始越流越多,他却把我拥得更紧,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气息也越來越粗重,我挣扎得厉害,他一把扣搂住我的后颈:“嘿!伊莎貝拉…伊莎貝拉…我亲愛的小姐!安靜點好吗”

我说:“放开我!”

“等等,可是你愿意嫁給我吗?伊莎貝拉?我的好心肝?”

“你在胡說什麼!”我嚷着。

“我很清醒,现在,伊莎貝拉,我问你,你愿意嫁給我吗?奥好的,我为我之前的冷酷無情、对你的残忍感到非常抱歉,可是你要明白亲愛的,我——”

“好了希思克利夫,我明白了!”我猛得推開了他,我承認自己的心肠心软得可怕,却还是故作冷漠地脱开身子,跑进了花园。

一路上我心惊肉跳,又兴奮又甜蜜,我真是疯了!一奔进去我就无力地坐在秋千上,全身发软瘫坐,我捂住通红的臉颊,心里乱得厉害极了。

第二天早上,我心情愉悅又虚虑地奔下了楼,“早安耐莉!”我说。

“噢,早安,伊莎貝拉小姐”她明显感覺心不在焉。

我叫她给我倒了杯红热茶,一边观察她一边坐下餐桌旁。

“给您小姐”她恭恭敬敬地沏着茶。

“耐莉!”我盯着她,她那副丧头样看了真是糟啊,于是我朝她烦躁地叫了句。

“是的小姐”她冷淡地回復。

“得了得了!我可沒有什麼心思来整天猜你那小脑瓜装得有啥!告訴我怎麼回事?哥哥又去哪裡了?还有,凯瑟琳呢?”

“今天早上,我不见她下楼来吃早饭,我便去问她要不要送点吃的上去给她。‘不要!’她却一口回绝了。至于先生,呃,他从昨天除了吃饭就一直泡在书房里”

“他們没谈过一句話?”我问。

“没有,小姐,没——有”

“他們为什麼吵架呢”我问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您还是不了解的好,况且,这和这有什麼關係?好啦小姐,您去干您的事吧我还得把今天的花坪剪修干净呢!”她不耐煩地说完这句話便郁悶地系起帽子的丝带就出门了。

如果耐莉不想告訴谁,那便是谁也别想撬出她的口齿的,我撇撇嘴唇,表示不甚在意,走了?走啦还好呢,正好我还有大把時光来考慮清楚那件事呢。

可惜事情被我想得太简單了,也更糟糕了,午饭时,用茶点时,耐莉同样地问了凯瑟琳,一直到第三天,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复。至于我的哥哥那边,他整天躲在书房里消磨时光,问也不问起他太太的情况。我真的尝試跟他谈过个把小时。见面时,他原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些话来好由于希思克利夫的追求使我产生应有的恐惧之类。我的回答总是躲躲闪闪,他根本听不出什么。于是这场谈话只好令人不满地结束。不过最后,他给了我一个郑重的警告——

“伊莎貝拉”他沙哑地看向我。

“什,唔,什麼”我有些瑟缩地回答。

“伊莎貝拉,听着,别瞒了,我知道,如果他真的爱你,那么,即使他的身家一文不值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给你尊重,可是,你要是竟荒唐愚蠢到对他这样一个一文不值的求婚者都给予鼓励,那么你和我之间的一切关系也就不再存在了”他的蓝眸泛着冷。

至那天起我终日都地在林苑里、花园里东转西悠,一声不吭,我记得,我那時候的眼中几乎总是含着泪水。我的哥哥却整天躲在书房里,关上房门,埋头在书堆中,可是那些书他一本也没打开过——我猜想,他一直在苦苦等待着,暗自盼望凯瑟琳会痛悔前非,自动前来认错,要求重归于好——而她呢,始终固执地坚持绝食,大概一心以为埃德加每次吃饭时看到她的座位空着,就会咽不下饭,只是出于面子难下才没有奔到楼上,跪倒在她的脚下。耐莉照样忙着做我的家务,我认定,在画眉田庄里只有一个头脑是清醒的,包括我也是个傻瓜,这个头脑就长在她的身上。即使我现在才明白。

而就在近后的二天之后,或者准確來說是一天之后,哦管它的呢,可是,李夫人、李小姐,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多久,但只要魔鬼盯上了你,那么,无论是出生甚至是死亡时期只要他愿意他就随時能抓住你!

在我真正踏进的地獄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三晚上。那時候凯瑟琳已經赌气绝食两天了,而她与我的哥哥埃德加的矛盾与痛苦依旧没能解散,一个不解釋,一个不回头,还有一個不劝导——噢,那是耐莉。而我才想起來,我那時根本沒有人在乎我。

我眼睛干澀地打开门、出了房間,去了屋后的田园中走夜路想致使我以来散心。

田园依旧在星空下很美,期间我勉強还和肯尼斯医生打了个相遇,到后期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忽然我绞紧了手,那是因為什麼?你猜猜吧李小姐?

伊莎貝拉猝不及防地问我,我梗了一下,“希思克利夫,对吧”

“是的小姐,我当時看見他,羞恼地说:“希思克利夫先生?”

“是的,林敦小姐,你上次——”他显得急切。

“能别說了吗先生”我直接打断了他。

“好吧,亲愛的”他倏然冷靜无比,没有再讲出一些失礼的话转头望向星天。

“你的哥哥呢?”他插进來。

“埃德加?哦,你可问对人了先生,他很不好,希思克利夫,你能明白吗”我说。

“嗯,那凯茜呢”他哑了哑声调。

“凯茜?凯瑟琳,对吧?”

他不回答我的問題了,我抽抽鼻头,强装镇定自若地散步。

“伊莎貝拉”他握住我的手。

“希思克利夫!”我猩红地看向他,可又碰巧撞上了那双黑瞳,我极不自然地避开:“希思克利夫先生,我想我得回去了,很晚了”

“伊莎貝拉,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走?”我的嘴唇颤了一下,“走?!希思克利夫!你在——?”

“我很清醒,噢,伊莎貝拉”

他开始握住我的两肩。

“伊莎貝拉,听吧,现在,唿…好吧!我再也无法克製住自己的感情了”

“……”我心跳好快地看着他。

“我尝試過警告自己厌惡你、恨你!强调自己不喜歡你!那没法移去,我曾經爱过她可她却背叛了我,我之所以愤怒之所以离家狠心离開那伤心的鬼地方…因為她背叛了我就如同灵魂背叛另一半灵魂撕心裂肺。我开始厌惡埃德加,我甚至牵连你——伊莎貝拉…哦,可是,…我想我不行…我没法儿欺騙自己还是厌惡你,我知道我自己疯了果真是不太清理了,可是我想过我似乎是爱你的这决不像那天的谈話!你多么可怜又的么懦弱無能啊,是的,你不是爱我吗——那你为什麼,——”

“我愿意!”我叫了一句。

“你愿意?噢,不,你怎麼会?你此時此刻的举动——”

“因為我现在没法离開!”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看着他呼吸粗重的臉,半晌,我舔了一下破裂的干唇,喘了口氣,是的,我最终还是背弃了我那幸福的画眉田莊——“先让我准备一下,下次再见面时就跟你走”

“…好”他说。

“等等!希思克利夫!”我叫道。

他转身盯向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竟在他的黑眸中挑察出一丝兴奮的意味,不,小姐你可别误會啊!那是一种得到一样东西后极度愉悅的心情,而快乐过后,过來的则就是属之不易的释然与疲憊。

“一点,成吗?”

他怔住,哈,他应該是没想到我那时会这么轻易上了钩吧。

“…成”他看了我好久,才讲道。

那夜他离開了,意外地我竟是怀惴着平静与婚后的满足回了家。

田莊那夜异常地安靜,我没有看见凯瑟琳和埃德加,我也不管,只想上了楼,那夜要说我完全沒有退缩和犹豫的心是不存在的,我当時是有多狠心呐,狠心到,一声不吭地奔向了地獄还沾沾自喜好不欢乐。

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东西也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临近一点,我往窗头探探头想瞧瞧希思克利夫到底有沒有来履行诺言,结果可想而知,我一不做二不休地又不失速度又不发出动静地奔下楼。

他靠在马旁邊,早已等侯着我,看見我,还平和地喊了句我的名字。我拥力地奔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吻着他:“奥…希思克利夫!希思克利夫!”他不自然又冷漠地避开我的嘴唇,而我当時只是以後那只是作为已經快成为一个有妇之夫的腼腆,他从没那样过!可是只在我面前那样!他爱我啊!我没有做错决定呐!

“我们现在的行为都会在今晚完成的,现在,快點!伊莎貝拉!快,没时間犹豫了”

我也听话地放开他快速又笨拙地绔上马背,他也随即坐上来驾着缰繩带着我离开了。只是我不明白,就在我私奔离開的那晚凯瑟琳的生命也从那开始了一个倒计時。

烛火环绕着伊莎貝拉的声息回荡在耳畔。

“……”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狗芬妮,狗曈珠也掀起注视着我,是啊,也从那开始,希思克利夫那个浑蛋就险些造成了两代人的毁滅。凯瑟琳也在那夜陷入了一个精神错乱的空间,此后来也更是直接导致她的死去。

这些人永遠都不会消停。

“之后呢,伊莎貝拉小姐”我问。

“那天晚上半夜过后不久,我和希思克利夫路过了离吉默屯两英里处的一家铁匠铺,希思克利夫要叫他停下来要店里给他钉马掌。铁匠的女儿起来看看我們到底是谁。她可一下就认出我们两人了。她看到那个男的——那是希思克利夫,她看准是他,没人会认错他的——递了一个金镑在他父亲手里。我害怕地用斗篷遮着脸。我要求给她一口水喝;“好的”她直直地欢察着我。

我赶緊接过了杯子,但在我喝水时,斗篷还是滑到了我的耳后面,女孩就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們走吧”我慌里糊塗地手指颤抖把水杯塞回她的手中,虽然她看起來现在没什麼要告发我們两个人私奔的丑闻传遍在吉默屯,可谁能保證她下一秒就不會大叫来吸引人们?

希思克利夫没有废話地将我重新带上马赶路,当马头转向时,希思克利夫抓着两匹马的缰绳,我们都把脸转了过去,背着村子那边。上马后,我们就在那高低不平的路上飞快狂奔。

现在,小姐,听听吧,我在这个新家是受到怎样的接待的——我不得不把呼啸山庄看成是我的新家了。要是我只跟你讲一些这儿物质条件很差之类的话,那我就是自己蒙骗自己了。除了在感到极不方便的时刻,这方面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要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全部痛苦都因缺少物质享受,其他的一切全是一场噩梦,那我真要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声大笑了!

当我们拐向荒原时,太阳已经落在田庄的后面了。根据这,我估计该是六点钟了。而我那位同伴又逗留了半个来小时,把林苑、花园,也许还有田庄的住宅,都尽可能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因此,待我们来到山庄的石铺院子里下马时,天已经黑了。你的老同事约瑟夫举着一支蜡烛出来迎接我们,迎接时的那种礼貌,真为他增光不少。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蜡烛举到和我的脸一般高,恶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然后撇了撇下嘴唇,便转身走开了。

接着他接过两匹马,把它们牵进马厩;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现了,为的是来给外面的大门上锁,我们就像是住在一座古代的城堡里。

希思克利夫留在外面跟他说话,我走进了厨房——一个又脏又乱的洞穴。我敢说耐莉!已经不认识那地方了!跟当年她掌管时完全变了样!

炉火边站着一个小流氓似的孩子,肢体结实,衣着肮脏。他的眼睛和一张嘴,跟凯瑟琳都有些相像。“这是埃德加的内侄吧,”我心里想,“按规矩也就是我的内侄了。我得跟他握握手,还有——对了——我得亲亲他。一开始就能很好地取得相互理解,这是有好处的。”

我走上前去,想去握他那胖胖的小拳头,说:“你好吗,我亲爱的?”而他回我一句我没听懂的脏话。

“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哈里顿?”这是我第二次试着跟他攀谈。而回报我的坚持不懈努力的是一声咒骂,还威胁说,如果我还不“滚开”,他就要唤掐脖子狗名。来咬我了。

“嘿,掐脖子,好小子!”这小坏蛋悄声叫道,把一只杂种牛头狗从墙角的窝里唤了出来。“现在,你走不走?”他盛气凌人地问道。

为了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只好服从了。我退到门槛外面,等着别的人进来。到处都不见希思克利夫的踪影。我只得跟约瑟夫到了马厩,请他陪我进屋去。他瞪了我一眼,又自言自语了一通,然后皱起鼻子回答说:“咪呜!咪呜!咪呜!哪个基督徒听到过有这样说话的?扭扭捏捏,咿咿呜呜的!我怎么知道你在说啥呀?”

“我说,我想要你陪我进屋去!”我大声喊道,以为他是个聋子,但对他的粗鲁无礼感到十分厌恶。

“我不管!我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哩!”他回答说,继续干自己的活,一面还摇晃着他那瘦长的下巴,用一种极其看不起的神情打量着我的衣着和容貌(衣着过于华丽,至于容貌,我相信就像他希望的那样糟糕)。

我绕过院子,穿过一个小门,来到另外一个门前。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希望有个懂礼貌一点的仆人会出来答应。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他没有围围巾,全身衣着十分邋遢,他的脸都被披到肩头的成团乱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生得像幽灵似的凯瑟琳,原先的俊美,全都不见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他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

“我原来叫伊莎贝拉·林敦,”我回答说,“你以前见过我,先生。最近我嫁给希思克利夫先生了,是他带我来这儿的——我想这已经得到了你的同意。”

“这么说,他回来了?”这位隐士问道,两眼露出凶光,就像一只饿狼。“是的,我们这会儿刚到,”我说,“不过他把我撇在厨房门口了。我本想进去的,可是你的小孩做了哨兵,守在那儿,他唤来一只牛头狗,把我给吓跑了。”“这该死的恶棍说话倒还算数,不错!”我未来的房东大声嚷嚷道,朝我身后的一片黑暗中张望,一心想发现希思克利夫。接着便自言自语地咒骂了一通,威胁说那个“恶魔”要是骗了他,他就要如何如何对付他。

我很后悔,这第二次想进屋实在不应该。没等他咒骂完,我已经想溜开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实行这一打算,他就命令我进去了,然后关上门,上了锁。屋子里炉火烧得很旺,可是在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就只有这炉火的光亮了。地板已经全都变成灰色,小时候常引我注目的那些锃亮的白镴盘子,如今也都蒙上了油腻和尘垢,变得暗淡无光了。我问他,我是不是可以叫个女仆来,让她带我去卧室。恩肖先生没有给我回答。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顾自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分明已经把我给完全忘掉了。看他是那么心不在焉,尽在出神,整个神色又都那么憎恨世人,使得我再也不敢去打扰他。噢,李小姐,李夫人?我想你们对我当时特别不快的心情不会感到奇怪吧?我坐在那不友好的壁炉旁,比孤独还要难受,不禁想起四英里外就有我可爱的老家,那儿有我在世上最爱的人。可是,这已不是四英里,而是像隔在我们之间的大西洋,我跨不过去了!我问自己——我该到哪儿去寻求安慰呢?

我原来几乎是高高兴兴来呼啸山庄这个栖身之所的,因为我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必跟他单独过日子了。可是,他知道跟我们在一起的是些什么人,他不怕他们会来管我们的事。我坐在那儿想着,痛苦地把时间捱过。时钟敲了八下,九下,我那位同伴依然来回踱着,他的头垂到胸前,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呻吟,或者是迸出一声辛酸的叹息。我留心细听屋子里有没有女人的声音,这时候,我心里满是万分悔恨的心情和凄凉的预感,到后来,我终于控制不住,出声地叹息着,哭了起来。我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当着别人的面痛哭流涕起来,直到踱着方步的恩萧在我面前站住,瞪着眼朝我看着,流露出一种如梦方醒的惊讶。趁他恢复注意力的当儿,我大声嚷道:“我走路走累了,我要睡觉去了!女仆在哪儿?要是她不肯上我这儿来,就带我到她那儿去吧!”

“我们家没有女仆,”他回答说,“你得自己伺候自己了!”“那么我该睡在哪儿呢?”我抽泣着。我已经顾不上体面了——疲劳和狼狈已把我压倒。“约瑟夫会领你去希思克利夫的卧室,”他说,“把那门打开,他就在里面。”我正想照他的话去做,可他突然又喊住了我,用最奇怪的腔调说:“你最好锁上门,插好门闩——别忘了!”

“好吧!”我说,“可这是为什么呀,恩肖先生?”我并不喜欢特地让自己跟希思克利夫紧关在一起的这种念头。

“瞧这儿!”他回答说,从自己的背心里拔出一支构造特别的手枪,枪管上装有一把双刃的弹簧刀。“对于一个绝望的人,这是一件很诱惑人的东西,是不是?每天晚上,我总是禁不住带着这家伙上楼,去试试他的门。要是有一次让我发现门是开着的,那他就完蛋了!我每天晚上都这么干,哪怕一分钟前我还想出一百条理由提醒自己要克制。是有个魔鬼要我推翻自己的计划,去杀了他——现在虽然尽可以跟那魔鬼对着干,爱干多久就多久;可是时辰一到,天上所有的天使也救不了他!”

我好奇地注视着这件武器,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我有这么一件武器,我就可以变成强者了!我从他手里拿过枪来,摸了摸刀锋。我在这一刹那间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他见了大为惊讶:那不是恐惧,而是贪求。他满心猜忌地急忙夺回手枪,折拢刀子,把它放回到原来藏着的地方。“你就是去告诉他,我也不在乎,”他说,“叫他多提防着点,你也给他多留点神。我看出来了,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有生命危险,可并没有使你惊慌。”

“希思克利夫对你做出什么事了?”我愚蠢地问道,“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这样恨之入骨?叫他离开这座宅子不是更明智吗?”

“不行!”辛德雷怒声吼道,“要是他提出要离开我,那他就死定了!要是你劝他这么做,那你就是一个杀人犯!难道我得输光一切,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吗?难道要让哈里顿做个叫花子?啊,该死的!我一定要把它赢回来,他的钱我也要弄过来,还有他的血,要把他的灵魂送进地狱!有了这位客人,地狱也要比以前黑暗十倍!”

这时,他又闷声不响地来回踱起步来了,我连忙拨开门闩,逃进厨房。约瑟夫正躬身对着火炉,眯眼朝挂在炉火上的一只大锅子里看着,身旁的高背椅上放着一木盆麦片。锅子里的东西开始沸腾了,他转身把手伸进木盆。我猜想这大概是在给我们准备晚饭。我已经饿了,觉得总得让它烧得能吃下去才行;于是便提高嗓门叫道:“让我来烧吧!”说着,我把木盆挪开,使他够不着,并且匆匆脱下我的帽子和骑马服。“恩萧先生,”我接着说,“叫我自己伺候自己。我就这么办。我才不打算到你们这儿来做太太哩,免得活活饿死!”

“老天爷!”他咕哝着坐了下来,抚摩着他那螺纹袜子,从膝盖一直摸到脚踝。“又要有新差使啦——我刚习惯有两个主人,现在又来个女主人骑到我头上啦。真是时光如流水,我从没想到会有离开这个老窝的日子——不过我怕这一天已经近在眼前啦!”他的悲叹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一心忙着干活。我叹息着想起,从前的话,我会把这当成完全是有趣的事儿哩。可是我不得不马上赶跑这种回忆,回想起过去的欢乐,我心里就感到难过。过去的景象越是要在脑际浮现,我手中的搅棒也就搅得越急,一把把的麦片往水里撒得也就越快。约瑟夫看到我的这种煮饭方式,心里越来越气恼。

“瞧!”他叫了起来,“哈里顿,今天晚上你别想吃到麦片粥啦,烧出来的只有像我拳头大的疙瘩。瞧,又扔进一大把!我要是你的话,把木盆子什么的全都扔进去得啦!瞧,你得把这锅粥搅得颜色变暗,那样你才算完事哩。砰,砰!锅底没给你搅破,真该谢天谢地!”待到把麦片粥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四只盆里时,我承认,这锅粥确实烧得一团糟。有人从牛奶场里拿来了一加仑罐新鲜牛奶。哈里顿抢过去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牛奶还从他张大的嘴边漏淌下来。我劝告他,要他把牛奶倒到杯子里再喝,还声明说,弄得这么脏的牛奶我是尝也不会尝的。那个爱挑剔挖苦人的老头,对我的这种讲究大为不满,再三对我说,“这孩子每一丁点儿”都跟我“一样好”,“每一丁点儿都一样健康”,他觉得奇怪,我怎么能这样看不起别人。这时候,那个小暴徒继续在吮他的牛奶,他有意让口水直往罐里淌,还恶狠狠地朝我瞪着眼睛。

“不行!”辛德雷怒声吼道,“要是他提出要离开我,那他就死定了!要是你劝他这么做,那你就是一个杀人犯!难道我得输光一切,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吗?难道要让哈里顿做个叫花子?啊,该死的!我一定要把它赢回来,他的钱我也要弄过来,还有他的血,要把他的灵魂送进地狱!有了这位客人,地狱也要比以前黑暗十倍!”

这时,他又闷声不响地来回踱起步来了,我连忙拨开门闩,逃进厨房。约瑟夫正躬身对着火炉,眯眼朝挂在炉火上的一只大锅子里看着,身旁的高背椅上放着一木盆麦片。锅子里的东西开始沸腾了,他转身把手伸进木盆。我猜想这大概是在给我们准备晚饭。我已经饿了,觉得总得让它烧得能吃下去才行;于是便提高嗓门叫道:“让我来烧吧!”说着,我把木盆挪开,使他够不着,并且匆匆脱下我的帽子和骑马服。“恩萧先生,”我接着说,“叫我自己伺候自己。我就这么办。我才不打算到你们这儿来做太太哩,免得活活饿死!”

“老天爷!”他咕哝着坐了下来,抚摩着他那螺纹袜子,从膝盖一直摸到脚踝。“又要有新差使啦——我刚习惯有两个主人,现在又来个女主人骑到我头上啦。真是时光如流水,我从没想到会有离开这个老窝的日子——不过我怕这一天已经近在眼前啦!”他的悲叹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一心忙着干活。我叹息着想起,从前的话,我会把这当成完全是有趣的事儿哩。可是我不得不马上赶跑这种回忆,回想起过去的欢乐,我心里就感到难过。过去的景象越是要在脑际浮现,我手中的搅棒也就搅得越急,一把把的麦片往水里撒得也就越快。约瑟夫看到我的这种煮饭方式,心里越来越气恼。

“瞧!”他叫了起来,“哈里顿,今天晚上你别想吃到麦片粥啦,烧出来的只有像我拳头大的疙瘩。瞧,又扔进一大把!我要是你的话,把木盆子什么的全都扔进去得啦!瞧,你得把这锅粥搅得颜色变暗,那样你才算完事哩。砰,砰!锅底没给你搅破,真该谢天谢地!”待到把麦片粥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四只盆里时,我承认,这锅粥确实烧得一团糟。有人从牛奶场里拿来了一加仑罐新鲜牛奶。哈里顿抢过去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牛奶还从他张大的嘴边漏淌下来。我劝告他,要他把牛奶倒到杯子里再喝,还声明说,弄得这么脏的牛奶我是尝也不会尝的。那个爱挑剔挖苦人的老头,对我的这种讲究大为不满,再三对我说,“这孩子每一丁点儿”都跟我“一样好”,“每一丁点儿都一样健康”,他觉得奇怪,我怎么能这样看不起别人。这时候,那个小暴徒继续在吮他的牛奶,他有意让口水直往罐里淌,还恶狠狠地朝我瞪着眼睛。

“我要到另外房间去吃饭,”我说道,“你们没有叫作客厅的地方吗?”

“客厅!”一旁的约瑟夫学着我的口气嘲弄地说,“客厅!没有,我们没有客厅。要是你不喜欢跟我们待在一起,你就去主人那儿;要是你不喜欢主人,那就待在我们这儿!”

“那我上楼去,”我回答说,“领我去一间卧室。”我把我的盆子放在一个托盘里,自己又去取了一些牛奶。

那老家伙不停地咕哝着,起身领我上楼。我们登上了顶楼。一路走过去,他时不时推开这扇那扇房门,朝里面张望一下。“这儿有间屋,”他终于使劲推开一块装在铰链上的摇摇晃晃的门板说,“在这里面喝喝麦片粥,已经够好的啦。那边墙角里有袋麦子,上面挺干净的,可以坐。要是你怕弄脏了你那漂亮的绸衣服,那就在上面铺块手帕吧。”他说的“这间屋”,是间堆东西的破屋子,发出一股冲鼻的麦芽和谷物的气味;屋子的四周堆着各种粮食口袋,中间留有一大块空地方。

“怎么,你这个人!”我生气地对他大声叫嚷道,“这又不是睡觉的地方,我要看看我的卧室。”

“卧室!”他又用嘲弄的口气重复说,“这儿的卧室你全看了——那边那间是我的。”

他朝第二间阁楼指了指,它和第一间的唯一区别是墙脚边稍空一些,还有一张没挂帐子的矮脚大床,床的一头放着一条深蓝色的被子。

“我要你的卧室干吗?”我回嘴说,“我想希思克利夫先生总不至于睡在顶楼吧,是吗?”“啊!你是要希思克利夫先生的房间?”他叫了起来,仿佛是有了新发现似的,“你不能早说吗?那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就可以告诉你,正是那间屋子你没法看到——他总是把门锁着,除了他自己,谁也进不去。”“你们这个家真是够呛的,约瑟夫,”我忍不住说,“多有趣的一家子!我看打从我把自己的命运同这家人连在一起这天起,世界上所有疯狂的精华,全都钻到我的脑子里来了!不过,说这话跟眼前的事没多大关系——还有别的房间呀。看在老天的分上,快给我安排个地方吧!”对我的这个请求他未加理会,只是继续拖着沉重缓慢的步子,走下木楼梯,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从他的停步不前和房内的优质家具看,我猜想这该是最好的一间了。

房内铺有地毯,质地很好,只是上面的图案已被灰尘盖满;壁炉上面糊着的花纹墙纸,已掉得七零八落;一张漂亮的橡木大床上,挂着很大的深红色帐幔,用的材料高档,式样也很时新,但使用的人显然很不当心,原来结成花彩的帷幔,已被拉得脱了挂环;挂帐子的铁杆,有一边已弯曲成了弧形,使得帐子拖到了地上。椅子也都残缺不全,有几张损坏得厉害;墙上的嵌板满是深深的伤痕,弄得十分难看。我正要拿定主意进去住下来,我的笨蛋向导却宣布说:“这是主人的房间。”这时候,我的晚饭已经冰冷,我的胃口也没有了,我的忍耐力也已消耗殆尽。我坚持要他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而且得有可供休息的设备。

“到底要什么地方呀?”这虔诚的老头开口说,“上帝保佑我们吧!上帝饶恕我们吧!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呀?你这让人讨厌的惯坏了的废物!除了哈里顿的小房间,你全都看过了,在这座宅子里,再也没有别的房间可以让你躺下休息啦!”

这时我简直气坏了,把手里的托盘连同里面的东西全都摔到地上,接着一屁股坐在楼梯头上,双手捧着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哎呀!哎呀!”约瑟夫大叫,“摔得好啊,凯茜小姐凯瑟琳过去在山庄时常使性子,摔东西,因而约瑟夫把伊莎贝拉看成是又一个凯瑟琳了。!摔得好啊,凯茜小姐!不过主人正好一跤摔倒在这些破盆子上,那咱们就得听骂声了;看看事情会怎么着吧。你这不学好的疯子!为了你这样使性子,把上帝的珍贵赏赐扔在脚下,应该罚你从现在起一直饿到圣诞节!我不信你能长久这么任性下去。你以为希思克利夫受得了你这种好作风吗?我只巴望他能看到你这样使性子!我只巴望他能看到!”他就这么一路骂骂咧咧地回楼下他自己的窝里去了,蜡烛也带走了,让我一个人留在了黑暗中。

干了这件傻事后,我左思右想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我应该克制自己的骄傲,咽下自己的愤怒,而且动手把盆子的破片收拾干净。没过多久,意外地出现了一个帮手,就是那只“掐脖子”。现在我认出来了,原来它就是我们家那只老狗偷袭手的儿子,它小时候是在田庄里过的,后来我父亲把它送给了亨德利先生。我猜想它认出我来了,它拿鼻尖顶了顶我的鼻子,算是跟我打了招呼,接着便忙着去舔食倒翻在地的麦片粥了。我一步一步地摸索着,收拾起碎陶瓷片,还用自己的手帕擦干净溅在栏杆上的牛奶。

我们的活儿刚忙完,就听见过道里响起恩肖的脚步声。我的帮手赶忙夹起尾巴,紧贴到墙边;我偷偷地溜进最近的一个门里。那狗原想躲过他,可是没有成功,我是从它那奔逃下楼的声音和一声凄惨的长号猜出的。我的运气较好,他走了过去,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紧接着,约瑟夫带着哈里顿上楼来了,送他上床睡觉。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躲在哈里顿的房间。老头儿一看见我,就说:“这会儿,有屋子收容你跟你的派头了,我想你就待在正屋里吧。那儿空了,可以让你一个人独用。遇上这样的坏同伴,上帝他老人家总是作为第三者和你同在的。”

他这一说,我马上乐意地照他的话做了。我一倒在炉边的一张椅子上,便打起盹来,接着就睡着了。我睡得又沉又香,尽管睡的时间不长。希思克利夫先生把我给弄醒了。他刚进来,用他那可爱的态度问我待在这儿做什么——“你在干什麼”

我告诉他我待到这么晚没去睡的原因“——,还有,希思克利夫,你把我们房间的钥匙搁在自己口袋里了。”

谁知“我们的”三个字,大大地冒犯了他。他一却把抓住我的髮发向后用力一拽!哪有了之前的平和?他说:“那房间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你的份儿,我亲愛的希思克利夫太太”

我不想再重复他的话,也不想再叙述他那一贯的行径了。那时候,哈!他用尽心机,无时无刻都想激起我的憎恶!有时候,我对他实在感到奇怪,奇怪得都减低了我心中的恐惧。不过,我跟你说,一只猛虎或者一条毒蛇,也比不上他给我带来的恐惧。他告诉我说凯瑟琳病了,指责说这是我哥哥逼出来的,还赌咒说,在他没能收拾埃德加之前,我就得代他吃苦受过,我还记得他的话呢——:“我的凯茜病了。”

“什麼?”

“她,快疯了!!”他更用力地揷入我的发缝间,我痛地握住他的手腕。

“这全是你哥哥的错,你知道嗎?!”他的分贝突然提得老高老高,近乎于癲狂,“啊?知道嗎?!”他扣住我的后颈,“啊,希—思—克—利—夫—太、太?”我尖叫一声,慌乱间摔落在椅下又痛又哀。他为什麼会突然变成这樣呢?!

“全是你們把凯茜逼得这樣疯!”他却不放过似地俯下身慑住我的下颔,“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麼蠢到这种地步呢亲愛的,啊?”

我悲愤地噙着泪瞪着他,他却怔了一秒,忽地揩掉我眼角的泪,虚伪地双膝跪坐在我身上扣搂住我的腰、一手哄小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后脑,“不过——”他伏在我耳边,“别害怕亲愛的,因為,无论你接下來怎样何其无辜你都得代受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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